《金字塔》:
一些人把希望寄托在老太后身上,然而从她那里却并没传来丝毫令人鼓舞的消息,与此同时,大多数人却在文献故纸堆中继续着他们的研究。
他们越是投身于其中,他们的寻找就越是显得艰难。数量众多的纸莎草纸已经丢失,另一些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甚至连现存的文件中都包含着一些被涂抹或被剪除的段落,边缘处常常写有来自上界之令的批语,而且居然不带丝毫的注释。
然而,即便已经断章截句,纸莎草纸还是提供了有关他们调查对象的各种各样的情况。人们从中几乎能找到关于金字塔的一切:原先的坟茔,作为金字塔原始形象的马斯塔巴’,第一座金字塔的故事,从第二座到第五座,它们的连续变化,它们基座的增宽,它们高度的增加,涂尸膏油的秘密配方,盗墓的最初尝试,专门用来防止此类破坏的计划,多种多样关于运输石头、堵塞入口的花岗岩方石的证明,提升作品大师们等级地位的法令,一些账目的遗迹,死刑判决书,无法理解的或故意涂改掉以免清晰显示的草图,等等。
这一切或多或少还算清楚,但他们孜孜不倦地调查的对象从他们面前固执地逃逸,消失在乱七八糟的纸莎草纸堆中,微微显露了一下身影之后马上就隐遁无形,就像是一只蝎子匆匆逃走。他们追逐着曾经主宰了金字塔建造的概念,它之所以存在的秘密理由,但这一理由总是不断地从他们眼前逃逸。它基本上隐藏在被涂抹掉的纸莎草纸断片中,即便偶尔露出表面一下,也仅仅只是闪电般的一瞬间。
他们从来就没有被迫付出过如此的精力,不禁搞了个头晕脑涨,天昏地暗。然而,尽管研究对象持续不断地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他们最终还是渐渐圈定了它的范围。就算不是它本身,至少也是它的影子。
他们久久地论述那里头报告的一切,而让他们大为惊讶的是,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早已十分完备地了解了正在寻找的一切。他们始终就把握着金字塔的关键,它的基本概念,它的存在理由,除了一点,即金字塔安躺在他们头脑中,局限于话语表达中,甚至还仅仅局限于他们的思想中。纸莎草纸上的文献档案只是为它披上了词语和含义的外衣。以至于,一个幽灵可以由它来装点。
这一切再明晰不过了,大祭司在前去面见法老之前的最后一次密谈时说,我们已经认识到问题的本质,不然,当君王说出那些我根本不想在此重复的话时,我们也就不会如此受到惊吓了。
两天后,他们受到胡夫的召见,一个个神情严肃,因失眠而形容憔悴。法老的模样也不比他们强多少。不一会儿时间,怀疑就掠过他们的脑际,君王很可能已经忘记了整个这件事,而他们将无谓地一个劲地鼓风吹气,要让死灰复燃。但是,大祭司开口说出如下这番话:吾等听从陛下召见,前来商议建造陛下的金字塔的事宜,这时,胡夫既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显现出迷惑,甚至都没有问他们一句:即是说? 他满足于微微点头示意,意思是:我正听着各位爱卿呢!于是他们就开始说了起来,先是大祭司,随后众人轮流开口讲说一番。
久久地,滔滔不绝地,他们汇报了通过查阅纸莎草纸文献而了解的一切,同时不断地为该说到何种程度而苦恼不已,真不知道自己是说多了,还是说少了,是言重了,还是言轻了。他们回顾了由法老左塞建立起来的第一座金字塔,它只有二十五肘高,还回忆了法老荷露斯萨克海姆一克海特的愤怒,他曾鞭挞了他的建筑师,因为后者呈递建造计划时,金字塔的高度被法老认定太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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