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增就这样被定为富农。因家里人口较多,田地和房屋都保留住了,已算是万幸。但是,扣在他身上的富农成分的帽子,却让他一直抬不起头来。土地改革基本完成后,为了避免两极分化,发展农业生产力,国家又开始了走合作化的道路。
张金增因为成分不好,在村子里一直受人歧视。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唯一的出路就是用心读书,他想靠自己的勤奋,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于是,他刻苦用功,终于考上了五华县初中。那时县初中很难考,整个郑塘大队没几个学生能考上。但张金增考中了。
考上初中的张金增更加用心。但是,他很害怕回家。平时住在学校。一到放假,他就愁得要命。因为一回去,村里人看他的目光都是鄙视的,因为他是富农。他想了个办法,不回去,留在学校。于是他向学校的领导要求,利用假期帮学校做工,只要管饭,不要报酬也行,学校同意了他的要求。学校每学期,都要利用假期修课桌板凳。张金增就帮木匠打下手。这样,尽管没有报酬,但他是很开心的。因为不用回到村里受人欺负。
然而,张金增越是不想回到村里,村里就越是要找他麻烦。
有一天,村里派了两个人来到学校,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回拖,要他回去。张金增不知是什么事,不肯回去。然而,来的是村里的两个大男人,一入架住张金增的一只胳膊,硬是把他拖回了村里。
晚上,劳动了一天的村民,围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开始了每日一次的评工分——按照劳动力的大小,给每个社员记工分。工分的事结束了,张金增被人拉到屋子中间,开始接受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教育。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问:“张金增,现在学校放假了,你跑哪里去了?”
张金增答:“在学校帮助做工。”
问:“你为什么不回来参加劳动?”
张金增答:“我在学校一样的参加劳动。”
问:“你知不知道你是富农分子?你过去剥削我们,现在还要我们劳动给你吃吗?低头!”
张金增答:“我年龄这么小,怎么会剥削你们。我在学校劳动,是想自食其力……”
虽然张金增家的成分被划分为富农,但是,他的父亲早已去世,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四个哥哥。张金增年龄最小。哥哥们早就成了家。只有他还未成年,就临时住在大哥家里,和大哥一起生活。生活很艰苦,一家十一口人,挤在五间房子里。大哥听人说弟弟被村里的贫下中农再教育,立即赶过来,拉着张金增给大家赔不是。唯唯诺诺,说小孩子家不懂事,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育,一定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就这样,张金增被大哥强行拉回家。这就叫“办班”。这样的办班,实际上就是合法的批斗、挤兑。这个生产队,那时一共有280多人,一共有八个姓氏,如李、钟、覃、张、王等。那时有一个很坏的风气,就是姓与姓之间,形成了帮派体系,大姓欺负小姓。这种批斗会毫无原则可言。大姓人多力量大,而他们张家,是个小姓,就成为村里人欺负的对象。正好划的成分又是富农,那些大姓人氏就有了欺负张家的合法理由。
还有就是,很多人的子女没有考上县初中。这也是他们恼火的原因之一,就把这团火,发在了考进县初中的张金增身上。
若干年后,发生了一件事,张金增从此远走他乡。
比张金增一家更倒霉的,畲上村里还有一户人家,蔡姓。这户人家很不幸,成分被划分为地主。地主是什么?地主就是比富农拥有更多的土地、剥削贫下中农的罪行比富农还要深一级的那部分人。新中国成立前,他们拥有相当一部分土地,雇人来干活,或把地租给别人耕种,收取地租。
在那个年代,地主、富农分子,在广大贫下中农充满仇恨的眼里,如同蔫叶一般。平常走路,都要低着头,前面路上有人走过来,地主或富农要退让到一边,双手垂立,等人走过去之后,才可以继续走路。这种现象,不只是针对地主或富农的主人,还针对他们一家老少。于是,有一天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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