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谈教育:任鸿隽谈教育》:
科学研究——如何才能使他实现在本杂志(《现代评论》)里,孟和先生曾一再的讨论科学研究。他的第一篇文章是说科学研究的重要及其与一个国家生存的关系。第二篇文章是说怎样的才可称为科学家,并如何才能使科学研究实现。这个问题甚为重要,不幸我们的教育界、言论界,很少人加以注意。这种不注意的结果,就可以发生相反的言论。我们不常常听见老一辈的人,说什么西洋文明破产;什么科学的结果不过得到衣食住的物质文明一类的话吗?我们不又常常听见现今的少年们打着“打倒智识阶级”的旗号,大骂“帝国主义的物理化学”吗?在我们看来,这两种人的意见,都犯了两重的错误:第一是不明白科学的本身,第二是讨论的自相矛盾。
怎么说不明白科学的本身呢?说科学是物质文明的,好像科学就是饱食美衣、骄奢淫佚的代名词,同中世纪的欧洲人以研究科学就是与恶魔结了同盟一样的见解。其实科学虽以物质为对象,但是纯粹的科学研究,乃在发明自然物象的条理和关系。这种研究,虽然有应用起来以改善衣食住的可能,但在研究的时候,是绝不以这个目的放在眼前的,我们不记得法勒第把他的磁电发明在英皇面前试验的时候,当时的财政大臣就问他有什么用处。这个答案,不但当时的听众不晓得,就是法勒第自己也不晓得。但是他仍旧要研究。由是可知他研究的目的,并不在物质的享受,而在精神上的满足。换一句话说,科学研究,只是要扩充知识的范围,而得到精神上的愉快。
这种精神,可以说是物质的吗?至于利用科学的发明,而得到衣食住的改善和物质的享受,乃是科学的副产物,而非科学的本身了。科学既然不过是人类智识范围的扩充,天然奥窍的发展,当然与任何主义都不发生关系。我的意思,是说大凡真正的学术,都有离开社会关系而保持真正独立的性质;要发生关系,与任何主义都可以发生关系,要不发生关系,与任何主义都可以不发生关系。所以我说以科学为衣食住的文明,和骂科学为帝国主义的,都是不明白科学本身的说话。
怎么说讨论的自相矛盾呢?我们晓得人类既要生活,就不能不有衣食住,既有衣食住,则恶的衣食住,自然不如好的衣食住,这是谁也不能辩驳的道理。我想以改善衣食住为科学罪状的,不外乎两个理由:一是衣食住可以不必改善,二是衣食住改善之后,于人类有不好的结果。
关于第一层,我想主张的人,必定在衣食住方面,能够去好就坏,舍善取恶了,但事实上我还不曾找出一个例子来证明这个话的不错。关于第二层,我以为一个人的平生,仅仅在衣食住上面用工夫,固然不可,但把衣食住改善了,解放了人们的精力与心思,使他向学问美术一方面去发展,却是极其可贵的事体。我不相信衣食不完,救死不暇的人们,能有在学问上艺术上贡献的可能。我们看看西方文明的国中学问的发达,出版物美术品的繁盛,可以知道是衣食住改善后的结果。所以衣食住的改善,并不是恶,但不晓得利用衣食住改善的结果,乃是人们的愚蠢罢了。至于高唱打倒帝国主义的同时又高唱打倒智识,废除学问,这无异自己缚了手足去打老虎,其矛盾的程度,更显而易见了。
以上所说,不过是说到科学研究,联想起来的几句话,与本文的大意,没有什么重要关系。本文所要讨论的,乃是如何能使科学研究实现的一个问题。
关于这一层,孟和先生在他的第二篇文章里面曾经提出“急速的将这些位萌芽的科学家聚在一处,使他们慢慢的造成真正科学家”的一个办法。但是如何才能把这些萌芽的科学家聚在一处,孟和先生却不曾说到。我这一篇继续讨论的小文,正是要想对于这方面贡献一点意见。
我们晓得科学研究的进行,至少须有两个要素:一是研究的人,一是研究的地方。现在先从人的一方面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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