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湿冷湿冷的。艾莉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动了 动，想把毯子往上拉一些，好盖住肩膀。妹妹佩姬靠 在她身边，又开始打鼾了。妹妹感冒时总是会发出呼 噜呼噜的打鼾声。
壁炉里的火快熄灭了，阴暗的屋子里，热炉灰散 发着柔和的光亮。
妈妈低声哄着婴儿。布丽奇特闭着眼睛，躺在妈 妈的围巾襁褓里，柔软的脸蛋越发显得苍白，小拳头 抓着一缕栗色长发。
布丽奇特病了，大家都知道的。她被裹在襁褓里 ，骨瘦如柴，皮肤苍白，摸上去不是烫乎乎，就是冰 冷冷的。妈妈整日整夜地抱着她，仿佛想把自己的力 量传输一些给她的心肝宝贝。
艾莉感到自己眼泪汪汪的。她有时候想，也许这 是一场梦，很快噩梦就会醒来，梦醒了，可以回想， 大笑梦境中的荒谬。但是，胃里因饥饿引发的疼痛和 心中的苦楚，足以让她认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闭 上眼睛，回想这场苦难是怎么开始的。
难以置信，仅仅一年多以前，他们还坐在旧教室 里面读书。突然，蒂姆·奥凯利冲进教室，来接弟弟 约翰走，还让他们统统“快点跑回家，帮忙挖土豆去 吧。瘟疫突然来到这儿，土豆在地里腐烂啦”。
他们都坐着不动，等着老师拿戒尺呵斥蒂姆：“ 滚出去，傻瓜蛋，你打扰他们读书了。”可是，只见 老师轻轻地合上书本，喊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注意 ，别拖拖拉拉的”，“快回家帮忙去”，弄得大家都 大吃一惊。他们狂奔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却有 点儿害怕，到了家里又会看到什么呢？ 艾莉回忆着。当时爸爸坐在石头墙上，双手捧着 脑袋。妈妈则跪在地头挖土豆，双手和围裙上沾满了 泥巴。四周空气里有一股浓烈的味道——可怕的腐烂 味道直冲鼻子、嘴巴，是一股混杂着疾病和不幸的味 道。
山谷对面，男人们在诅咒，女人们在祈祷天主保 佑。成片成片的土豆死光了，烂在地里。他们的粮食 作物，颗粒无收啊。孩子们害怕得瞪大了眼睛，连他 们都知道，饥饿就在眼前了。
艾莉翻了一个身，靠在佩姬的背上，很快就感到 暖和了。她很困，终于慢慢地又睡着了。
“艾莉！艾莉！你醒了吗？”佩姬低声说。
两个女孩开始伸懒腰，一会儿都掀开了毯子。艾 莉走到壁炉边，把一块泥炭丢在余烬上。泥炭筐快空 了，迈克尔有活干了。
两个姑娘都出了屋。早晨，阳光灿烂，小草湿漉 漉的。她们穿着睡衣，刺骨的寒风钻进她们的衣服， 冻得她们赶紧回了屋。妈妈仍未醒来，小妹妹在她怀 里沉沉睡着。
“有吃的吗？” “哦，迈克尔，你一睁开眼就想吃的。”艾莉奚 落道。
“去嘛，艾莉，看看，去看看嘛。”他请求道。
“先出去把你脸上那些污垢洗干净，然后我们再 去看。” 阳光从敞开的屋门透进来。这地方灰尘多，脏得 很，艾莉想。
婴儿在咳嗽声中醒来了。艾莉抱起她，坐到壁炉 边的椅子里，好让妈妈忙活早餐。有三个灰不溜丢的 吃剩的土豆做早餐。妈妈把它们切开，从大杯子里倒 出一点点脱脂奶。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默不作声地 吃着，各自想着心事。
迈克尔开始说话，东拉西扯讲了一大堆，其实是 想让妈妈再给他添一点吃的，但他*终改主意了。时 间已经让他成长懂事了不少。
开头几次他要添的时候，爸爸或者妈妈就会举起 木勺，打他的手心。后来，他再哀求时，就会看到爸 爸悲伤的眼神和妈妈夺眶而出的眼泪。外加两个姐妹 的拧捏，他怎么也受不了。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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