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国际安徒生奖得主大卫·阿尔蒙德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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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京都。

不可思议，这里竟让米娜有了家的感觉。

她还是那个米娜，但身体里的另一个她似乎在等待被这个地方重新发掘或塑造。

在一辆拥挤的公交车上，一位女士折了一只纸船和一只纸鹤送给米娜。

米娜带着这两个特别的礼物开始了奇妙的京都之旅……

后 记

故事发生在日本京都的一辆公交车上。车里很拥挤，我们只能站着。车外，马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一路上有神社，有面馆，有弹珠游戏店，有霓虹灯牌，有高楼大厦，还有巨幅广告牌。车子开开停停。一位女士静静地坐在车窗旁，低头折着方纸，折了一下、两下、三下，折出了野兽、小船和小鸟。我和七岁的女儿弗雷亚就在一旁。她看得入了迷。女士注意到我们的目光，和我们对视片刻，点点头，笑了笑，又继续折纸。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伸手把一只纸船放在弗雷亚的掌心。

“阿里嘎多！”我们小声表达谢意。

女士站起身，笑着朝我们弯腰示意，随后走下车，消失在人群中。

我们惊喜地望着这份无与伦比的礼物。这一刻将会永远镌刻在我们心中。当然，当时的我不曾想过，这件事会让我写出《纸船，纸鹤》。可是世间的故事总是神秘莫测、耐人寻味的。之后，当我真的开始创作时，便觉得故事了然于心，落笔成书。

那是我第一次去日本。正值春季，樱花盛开。我在广岛的一所学校工作了一周，之后便四处游玩、闲逛。我们坐新干线穿过富士山，参观了路边的小小神社和大门建在海里的恢宏寺庙。我们去剧院，看歌舞伎表演。那场演出充满了生命力，生动演绎了关于战争和杀戮的故事。黄昏时分，我们在一座寺庙的庭院里观看能剧，幽灵从黑暗中闪现，在昏暗的灯光下影影绰绰，人们的声音透着诡异，动作异常缓慢，音乐令人难忘，似乎全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们吃了奇特的食物，买了不少精美的日本文具。我们去了京都的金阁寺，那座和湖中倒影相映成趣的著名寺庙。

我们爱上日本了。一路上，不知不觉间，我都在为即将要写的故事累积素材。一路上，我们都带着那只纸船，一直把它带回了家。

第二次去日本，是因为我的舞台剧《当天使坠落人间》就要在那里上演。扮演史凯力的是一名舞者。观看彩排的时候，我感到史凯力和能剧里从暗处走向亮处的幽灵有一种莫名的联系。太奇怪了，太奇妙了。《当天使坠落人间》的故事背景是我的家乡—遥远的纽卡斯尔，而纽卡斯尔的史凯力和迈克尔，就要在这里获得新生了。在这里，米娜用日语畅谈威廉·布莱克、飞鸟、喜悦和对自由的渴求。

第三次去日本，是应早川敦子教授之邀，前往津田塾大学工作一周。津田塾大学是日本第一所面向女性开放的高等学府。有些学生的论文主题，就是我的作品。我很享受在那里的时光，我喜欢和年轻人聊写作、书籍和戏剧，喜欢体验故事冲破国境、语言、历史的壁垒把我们所有的人凝聚在一起。和其他艺术形式一样，故事能凝聚人心。故事象征着人心中的乐观和希望。它们抵抗着毁灭的力量。

这次去日本，我经历了此生最特别的事情之一。日本皇后美智子邀请我去皇宫。去见皇后？不知道那会是怎样一幅场景！他们的要求会不会很严苛、气氛会不会很正式？我们能恰当地彼此对话吗？当然，我知道，我必须去见她。

敦子的儿子佑介驱车带我们去皇宫。我们穿过车流、人流，穿过一道道宫门和一片片精美的庭院。没有任何仪式，无须任何礼节。一名笑容可掬的皇宫侍卫带我们走进一间狭小、洁白、安静的房间。透过窗户，能看到屋外有个小院子。我们坐了下来，不久，皇后就进来了。她穿着一条简朴的裙子，面带微笑，热情地和我握手。她的声音柔和，充满了善意。有人端上了茶和糕点。皇后谈起了我的作品，说她喜欢《当天使坠落人间》，之后还聊到了她喜欢的其他书。她也写诗、写故事，还曾把其他地方的作品翻译成日文。我们探讨了童书的意义。她在第26 届国际儿童读物联盟（IBBY）大会上发表过精彩的演讲，她说：

“有时，一本书能赐予孩子扎实的稳定感和安全感。有时，它却能给孩子飞向任何地方的翅膀。”

没错，书本让我们感到安全和自由。

在和这样一位智慧、和善的女性相处时，我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她说起了世界的美好，说起了她国家的灾难—战争、地震和当时的福岛海啸。她坦诚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我把一些书背后的故事分享给她听。这样的沟通真是太奇特、太美妙、太意外了。我和皇后显得很亲近。

谈及某些话题时，她会叹口气，朝着窗外的花园点点头。

“真希望花园可以变得更加生气蓬勃，”她说，“米娜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哈哈大笑。

“没错，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接着，她说道：“大卫，我觉得自己就是米娜。”

我屏住了呼吸。我听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不管他们是孩子，还是大人，不管来自社会哪个阶层，不管来自英国，还是来自其他国家。我觉得自己就是米娜。现在，这句话被美智子皇后说了出来，就在日本的中心位置。也许，我俩都觉得，米娜就在屋里陪伴着我们。

我在皇宫里待了一小时后离开了。

我们坐车回到了喧闹的都市。

我牢牢记得她的话语和声音，以及与她相处的情景。我把这一切带回了英国。

也许，命中注定我要为米娜写一个新故事，故事里的她会去日本旅游。米娜没有去皇宫，而是和我的女儿弗雷亚一样，待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有一位安静的女士坐在窗边，折纸船、动物和纸鹤。她发现米娜在看她，于是微微一笑，把那只折得无比精巧的纸船放在米娜的手心。“阿里嘎多！”米娜表示感谢。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