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的春天
当山坡阴面的残雪已消融,水渠里的水又淙淙地流淌起来,吹到人脸上的风不再那么刺人的时候,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打谷场也苏醒过来,成为村里人一个活动的中心。人们把去年堆积的没有处理完的谷秸堆扒开来,摊在场上再捶打一遍,然后放在那里晾晒;家中的稻谷需要挑出来吹吹风,马上要撒播的种子需要在这里筛选,甚至一些农具也被拿到这里来清理、修整。小小的门洞里人进人出,颇为热闹,确实是一年生计又开始的忙碌景象。
孩子们更是欢快,每天都要多次来到这里,他们来这里,当然是做游戏、找乐子。被一冬的雨水冲洗得那么平整光净的场坪,正是做游戏最好的地方。画上一道道格子,在上面跳房子;用纸折叠成“三角”,一个掼一个,赌起输赢;用铁叉在地上画一个个圆圈,然后比赛单腿独跳;鼻梁上顶木杆,看谁顶得最久;滚铁环、打弹子、抓子儿、斗鸡、拔河……花样很多。
去年深秋打下的干草那么多,都堆在打谷场的一侧。那么高,那么长,像一道山岭、一道厚实的城墙。我们最喜欢比赛谁最先占领制高点,一旦占领了,又要坚守,防止对方来攻,攻守双方便拼命推搡。一边搏斗,一边呐喊,玩得满头大汗也乐此不疲。另外就是比赛钻洞,看谁在草堆里打出的洞最长。有时候,两个洞狭路相逢,也会有一番打斗,仿佛电影《地道战》里的情景。这种疯闹最让人酣畅淋漓。
晚上呢?晚上如果没有月亮,四周一片黑黢黢的,自然没有多少人来打谷场玩耍。但是,当又圆又大的月亮升起来时,空旷的打谷场明如白昼,我们更是玩得畅快、投入。最喜欢做的游戏要数“抢羊”。领头“羊”身后有一排人拽着,而头里有一只“狼”在往羊队里厮扑,要把“羊”叼去。但是领头“羊”张着双臂死死地遮护着,不让身后的“羊”被“狼”叼去,双方都在伺机而动,一边躲闪,一边还唱着歌谣:“好大月亮好大狗,拿个铜钱打烧酒……”往往是歌词一落,便是紧张动作的开始;有时候搏斗激烈起来,“羊”队会跌倒一片,大家一个个叠压在一起,哈哈的笑声升起在打谷场上空,在夜幕下传得很远。
又一场春雨洒下来,田野上处处绿意葱茏。打谷场上,前一年没有扫净的谷子在春雨的滋润下也萌了芽,在地面上长出了青青的禾苗,而墙边的灌木丛更是日甚一日挂上嫩绿的叶片。过了几天后,灌木丛中的藤蔓不知不觉地像爆竹似的点缀着一片繁花。这情景,多么像诗人赛弗尔特在诗中写的,“四月里,当花蕾像机关枪扫射一般在灌木丛中开放”,空气里也充满了花的甜馨。灌木丛边,处处都能听到我们的笑声。可是大人们总是叮嘱我们不要一个人到灌木丛中去玩,尤其是在夜晚,以避免遭遇到跳墙进来的野狼,说是当你发现灌木丛中有闪烁的绿光,就更不能靠近,那很可能就是狼眼。但我们常常把大人的警告置之脑后,有时甚至大胆地在那里玩捉迷藏,以获得格外的紧张与刺激,借此显示我们的勇敢。
当春意进一步深浓的时候,打谷场四周的桃花、杏花也一齐开放。“红杏枝头春意闹”,在秾秾的花枝簇拥下,打谷场被装点得更加好看了。这些果树一般都圈在打谷场附近人家的院子里,到了快要成熟的时候,偷摘果子自然是孩子们少不了的一项行动。一个孩子望风,而别的孩子叠罗汉,将一个孩子凑上墙顶,要么跳进人家的庭院、菜园里去,肆意采摘一番,要么就用手把枝丫钩过来,拉到打谷场这边,让守在墙下的孩子采摘。一听到人家里传来响动,就慌忙地跳下,四散逃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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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家、原《世界文学》副主编 林一安
★这部散文集是我读到的来自南国故乡的最纯真优美的恋歌。它也会唤起每一个人关于故乡、童年、青春的深情记忆。在喧嚣的岁月,它给我们一种曾经苦苦寻找的静美。
——小说家 曾曦
★梦中家园,泪眼婆娑。《故乡味》中散文正如白石老人的画,独以文人士大夫情怀与乡野童趣倾倒众生。
——新华社记者、作家 尹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