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张充和、冰心、林巧稚、陈衡哲、冯沅君、林徽因、吕碧城八位先生都生于乱世、长于民国,扬名百年间,她们是开一代风气之先的民国知识分子,她们是20世纪的思想潮流,是一代又一代知识女性的楷模。她们是珍藏在民族记忆中的永恒经典,值得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阅读。
“先生”不唯指教人知识者,但凡德高望重、言传身教以处世立身之道的人,皆可称之“先生”。回首过往的百年,有一众女士,她们的人格风骨、思想情怀、学术风范,宛如闪耀的灯塔,照亮一方山河,为世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学术财富和精神财富。
作家慕容莲生用闲雅旷达的文笔,再次把那些有影响力的女先生拉入人们的视野,杨绛、张充和、冰心、林巧稚、陈衡哲、冯沅君、林徽因、吕碧城八位先生,她们皆在一方领域树了一番成就,她们代表着一种修为、一种精神,她们是历史天空中的璀璨星辰,斯人已去,光耀留存。我们惦记她们,是在惦记我们生活的时代所稀缺的美好品质。心向往之,愿行亦能至。
张充和:绚烂寂静桃花鱼
一袭月白衣裳。云髻高耸。向着云天渺渺处,她手执团扇长身玉立,轻盈,柔美。几叶芭蕉,疏放若树,又似远方来的佳人,宽袍大袖,风中自在,寂静,妖娆。
这美好景象,是一幅画。
画名《充和曲影》,张大千绘。
张大千擅山水、人物,又精于花鸟、走兽;人物画里,其仕女图尤为人称道。张大千自云:“眼中恨少奇男子,腕底偏多美妇人。”
《充和曲影》中的美妇人,正是张充和。
那是1938年,张充和在成都,有一日,去访张大千。谈至兴浓,张充和唱了一段《思凡》,曲词典雅、行腔婉转。张大千听得欢喜,泼墨挥毫当场画下《充和曲影》。
画人物,贵在传神;传神的基础是写形,形是神的载体。写五官而传神已是了得,由背影传神更是了得。《充和曲影》里,张大千只画了张充和的背影,在腰背间着笔,传出她婀娜意态。
张充和对这画也喜欢。观画,她又特意甩水袖做了一个身段,问张大千,画的是不是这身段?张大千笑着点头。
当时,张大千还为张充和画了株水仙。大抵在他看来,张充和美似水仙。水中仙子素衣裳,盈盈仙骨在,清香自信高群品。
水仙的美,张充和有。
但在我看来,张充和更像桃花鱼。
桃花鱼,形似桃花,灿若桃花,桃花开时生,桃花谢时去。桃花鱼不是鱼,是一种神奇又珍稀的水母,一生在水,悠悠然。
张充和一生亦灿如桃花,书法好,昆曲好,诗词也是个好。这么一个好人儿,其一生爱好是天然,不动声色地美着。像极了桃花鱼,宁静,惊艳。谁要赞美,由他赞美,而她在远处,悠悠然过着自己的生活。来了又去了,风过水无痕。
活着就是为了玩
世间可下酒的东西有不少。为吃酒而吃酒的,炒几盘荤或素的菜,或一碟花生米,已是好。风雅一些的,煮一壶月光下酒。作家董桥另得新趣,他说张充和的毛笔小楷漂亮得也可下酒。
张充和的书法的确好,结体沉熟,骨力深蕴,笔笔熨帖,字字生姿,清淡之中流溢高雅气质。人们赞她是“当代小楷第1人”。又有人说,看了张充和那娟秀端凝的字,始知自己从未扎好书法根基。
生于书香门第的张充和,其父是民国知名教育家张冀牖(又名张武龄),但张充和习书法缘起于叔祖母识修。
识修是晚清名臣李鸿章的侄女,嫁晚清淮军将领张树声的次子张华轸为妻;张树声是张充和的曾祖父,张华轸是张充和的叔祖父。识修不是大家闺秀李氏的本名,而是其皈依佛门后的法名。识修无后,在张充和八个月时,抱养张充和。
为培育张充和,识修可谓用尽心力。她花重金聘请私塾先生,感觉不合适的便辞退,遇见良师则以重金留下。前前后后请来的先生里,可谓各有所长,有个长于诗词歌赋的,还曾中过前清举人。影响张充和很大的,是书画名家吴昌硕的高足朱谟钦。朱谟钦是考古学家,国学底子好,又长于书法,真草篆隶皆能。识修很是厚待朱谟钦,每年支付其薪水高达300块银圆。
朱谟钦教张充和读古书、读古文,又教她作诗、对对子。张充和的书法启蒙也得益于朱谟钦。那时候,颜真卿《颜勤礼碑》刚出土,朱谟钦把新拓的拓片一条条剪出来,为张充和做成字帖,要她临写。后来,张充和每过几年都要临一次《颜勤礼碑》,直至暮年。
抗日战争爆发后,张充和流落重庆,也是在重庆,她结识了书法家沈尹默,并拜沈为师。
沈尹默是个有趣的老师。他对张充和说:“我只教你方法,但你不要学我的字。”
收了个学生,却不要学生学他,奇怪吗?不奇怪。世界上有一个沈尹默已是好,不需要再复制一个沈尹默出来;要紧的是,帮助张充和找到张充和,使张充和成为更好的张充和。这老师了得。
沈尹默要张充和临古人字帖,开了十几种字帖给她,以博学众家之长,吸收并融会贯通,开创自己的道。
许多年后,张充和谈及沈尹默对她的影响时,这样说:“他让我把眼界放宽了。”眼界宽广方能与众不同。
沈尹默习惯早起临帖练字,一练就是几个小时。这习惯也传给了张充和。她去哪儿都会带着字帖,闲来无事便磨墨写字。
张充和书法好,但她写字多为自娱,很少卖字。有人来求字,倘若碍于情面推拒不了,她会费尽心思打腹稿,酝酿多时才展纸搦笔写了又写,试了又试,直到写出气势,排好布局,这才浓墨淡出,一挥而就。作家董桥称她是“老谋深算”,又说她“写字实难”。
难得如此“老谋深算”,如此郑重其事,又如此自出机杼。
你去看当今书坛,有些所谓的书法家,提笔便是“观海听涛”“厚德载物”“天道酬勤”“上善若水”,翻来覆去地写,写得像是一次次在复印。真是随意得无趣。
中国高等学府第1位书法艺术教育博士生导师、书法家欧阳中石赞张充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书家,而是一位学者。无论字、画、诗以及昆曲,都是上乘,格调极高。”
人人赞张充和字写得好,张充和却说虽然她对书法有种宗教般的热爱,但她写字就是为了玩玩。“我写字、画画、唱昆曲、作诗、养花种草,都是玩玩,从来不想拿出来给人家看。”
前言
杨绛: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张充和:绚烂寂静桃花鱼
冰心:她是一个真人
林巧稚:简单的美好
陈衡哲:我命由我造
冯沅君:且繁且简过生活
林徽因:双脚完全自由地行走
吕碧城:心有一片海
充和与中国古典艺术精神早已融化为一体。就这一方面而言,她在今天无疑是岿然独存的鲁殿灵光。
——余英时 历史学家、普林斯顿大学讲座教授,美国国会图书馆“克卢格人文与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获得者
包括我们妇产科,包括我们中国的妇产事业。她(林巧稚)给我们留下的丰碑,就是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情。
——郎景和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医学科学院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