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词,见于《庄子·外物》“饰小说以于县令”,但此处的“小说”为微小琐碎之言的意思,与后世认为的小说在意义上截然不同。唐颜师古为班固《汉书》作注时,在《汉书·艺文志》对于小说的源头,归结于“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唐贞观时长孙无忌等修撰的《隋书》中涉及小说的定义,也沿用了这种说法,并将小说归于经史子集四部中的子部。明胡应麟则将小说分为志怪、传奇、杂录、丛谈、辩订、箴规六类
《青琐高议》是一部杂事、志怪和传奇的笔记小说集,撰辑者为北宋的刘斧。
“青琐”二字,原意为宫门上镂刻的常被涂以青色的图案纹饰,故也可代指宫门。颜师古对《汉书·元后传》中提及的“曲阳侯根骄奢,赤墀青琐”一句,便注释为“青琐者,刻为连环文,而青涂之也”。据《后汉书·王允传》的记载,汉南宫里就有一个青琐门。《吴都赋》曰:“青琐,户边青镂也。一曰:天子门内有眉格再重,裹青画曰琐。”汉后至两晋,王公大臣亦有以青色来装饰刻镂成格的窗户,如《世说新语·惑溺》中有“韩寿美姿容,贾充辟以为掾,充每聚会,贾女于青琐中看见寿,说之,恒怀存想,发于吟诗。”刘斧用“青琐”为自己的著作命名,猜度其意,一方面是知道自己编撰的作品精巧别致,富文彩重藻饰,另一方面,“青琐”也显示了文章的品味高贵,意义深远,不会媚众流俗。
“高议”二字缘于文中多篇之后附有“议曰”,即是编撰者对于文章内容的评说与主旨的延伸。“高议”望文生义可以理解为高明的议论,如《战国策·齐策》所述:“齐人见田骈曰:‘闻先生高议,设不为官,而愿为役。’”“议曰”较比前朝的《史记》、后来的《聊斋志异》篇目结尾的“曰”也多了一层商榷的语气和意味。北宋神宗年间,高承在《事物纪原》卷十中说:“熙宁中刘斧撰《青琐集》。”由此可见,“青琐”是编撰者自己所选所定,而“高议”则可能是后来整理或增补的人所添加。
虽然《青琐高议》一书在当时就被传抄流通,并赞誉不断;流至后世,其中的部分篇章更是脍炙人口,但在浩如烟海的史籍中却鲜见刘斧生平与经历的介绍。而且该书的成书时间也存有争议,比较恰当的解释方法,是书中除了刘斧编撰的内容之外,后人假托其名增补了诸多篇目。至于作者的家世,只能通过书中只言片语的零星记录做一揣测。本书卷首有“资政殿大学士孙副枢”所作之序,文说:“刘斧秀才自京来杭谒予,吐论明白,有足称道。复出异事数百篇,予爱其文,求予为序。”由此推断刘斧乃考取过秀才;而本书后集卷五中《隋炀帝海山记》中有“余家世好蓄古书器,故炀帝事亦详备。皆他书不载之文”;后集卷三《巨鱼记》中有“嘉祐年,余侍亲通州狱吏”;后集卷三《程说》中有“程说与余先子尝同官守,都下寓居,又与比邻,故得其详也”。通过这些只言片语可以推断刘斧的父亲曾经几地为官,且家中藏书甚丰。而从后集卷九《鳄鱼新说》中“熙宁二年,余有故至海上,首询其事,又欲识鳄鱼之状”;前集卷四《王寂传》中“熙宁中,余自太原来汴京,道出驿下”;前集卷九《诗渊清格》中“余向过吴江,常观诸公诗”;后集卷九《仁鹿记》中“余尝游湘共衡,下洞庭,入云梦”等处所述,不难推断刘斧亦四处游历,见识颇广。
然亦有观点认为刘斧是当时的一名出没于勾栏瓦肆的“说话人”,最主要的依据就是《青琐高议》在写作体例上,每篇文章的正题后面另带有大部分均为七字的副题,这对后世诸如元杂剧、明清小说的章回区别,想来亦产生了颇大的影响。同时在不少篇章中,作者都运用了加入韵文、骈文及诗歌等手法,显示了非同一般的文学素养。
《青琐高议》对当时及后世的诸多文艺形式均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宋人的《诗话总龟》、《类说》、《岁时广记》等多部类书、丛集均从中摘取收录了许多篇目,明人的短篇白话小说,明清稗丛《新编分门古今类事》、《绿窗新话》、《说郛》、《青泥莲花记》以及明清长篇小说也受其中作品影响不小。南戏与元杂剧亦有从中直接选取篇目改编而成者。
《青琐高议》全书所编撰记录的故事,除了文坛逸事外,大多以善举得善果、恶行受恶报的天道无私思想为主题;这一点,在据考为北宋仁宗年间皇被召为枢密副使的孙沔即是孙副枢那所作之序中亦得以体现:“万物何尝不同,亦何尝不异。同焉,人也;异焉,鬼也。兹阴阳大数、万物必然之理……凡异物萃于山泽,气之聚散为鬼,又何足怪哉?故知鬼神之情状者,圣人也;见鬼神而惊惧者,常人也。吾圣人所不言,虑后人惑之甚也。”在故事的叙述上,《青琐高议》各个篇章更是突破了唐传奇那种含蓄曲折的婉转风格,代以大胆直白、有对主题明显侧重的行文方式,喻世警世的目的不言而喻;故《青琐高议》不可单纯被视为一部笔记小说集,而更应该被看作是一颗埋没在锦灰堆中的璀璨明珠。而此部尽量保持《青琐高议》原著意味的小书《枭声夜语——小读〈青琐高议〉》,所甄选的故事与观感,在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外,若能起到一点抛砖引玉的作用,为读书人点亮一盏心灯,那么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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