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父亲对奥兰多大街的房子并不称心,于是我们又搬回了古巴大街。这里有他认识的两个女人,都在餐馆做工。其中一家有个女儿名叫茱莉亚,我非常喜欢。我想让她做我的未婚妻,可她家比我家要好,我有点自愧不如。我发现她家的房子装修得十分漂亮,也就决定不要她做我的女朋友了。
起初,艾莱娜也想对我们好。她自己没生过孩子,对我们几个充满了慈爱。不知为什么,当我们搬回古巴大街之后,她对我们就没有那么好了。那时我父亲对我们的态度也开始变了。她会为一点点小矛盾跟罗伯托大打出手,然后父亲会一反常态地把可怜的弟弟揍上一顿。我记得父亲唯一关心罗伯托的那次,是他的手臂被居民区的一条狗咬了一口。我父亲很生气,气得脸都白了。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知所措——还是一个邻居帮了大忙。
不过,罗伯托一直很难对付,我敢说没办法对付。他很倔强,为了一丁点小事就可能跟人干上一架。
艾莱娜说:“把地擦了。”罗伯托会说:“为什么要我们来擦?你才是家庭主妇。”就这样,一场争吵发生了,等到父亲回家的时候,艾莱娜会假惺惺地号啕大哭。于是他抽出皮带,给我们俩一顿好打。他还会让我们擦地板,洗碗碟,而艾莱娜坐在床上哈哈大笑,惹得我们愈发生气。
有一次,我们一家人正围着餐桌吃饭,有我的后妈,我的两个妹妹,罗伯托,父亲和我。我喝咖啡的时候,偶尔转过头看了父亲一眼。他当时正瞪着我和罗伯托,好像很讨厌我们的样子,只听他说:“看你们的吃相就让老子恶心,看看你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兔崽子。”我们什么也没干,可他竟然那样说我们。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跟父亲同桌吃过饭。
没了母亲,我们几个小孩子本应该更加团结,互相支持。可我们一直做不到这一点,因为父亲总要在我们两个男孩子和两个妹妹之间横插一脚。他横在那里,不让我履行一个大哥应尽的义务。要是母亲健在,肯定是另外的情形。她深信传统,年幼的应该尊敬年长的。要是她还活着,我的两个妹妹也许会尊敬我和罗伯托,我们也不会滥耍威风。
在墨西哥有这样的思想,老大应该照管下面的弟弟妹妹,也就是让他们懂得规矩。可父亲从不允许我这么做,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两个妹妹,因为我没法纠正她们。他会说:“你是谁,王八蛋?你有资格打她们?老子才有资格。你们两个龟孙子谁敢碰她们一下。”我的两个妹妹,尤其是康素爱萝,总想在我们和父亲之间制造恶心。她知道怎样才能惹他来揍我们,或是揪我们的耳朵。从一开始,父亲就不让我们跟她玩儿,也不让她乱跑,因为她个子太小,因此,嗯,我没太把她当一回事儿。康素爱萝是个很令人心烦的孩子,真的,没有谁比她更烦人。我轻轻拍她一下,她就会哇哇大哭。父亲回到家的时候,她就开始揉眼睛,把眼睛揉得红红的,他就会问:“怎么回事,孩子?怎么了,乖女儿?”接着她就开始添油加醋。不过就是轻轻扇了她一下,她却会说得像着了火似的。“爸爸,你看,他打我的胸部!”她总说我们打她的胸部,因为她知道我们打她那儿准让爸爸发火。他有点惯她,因为她骨瘦如柴。接着呢,当然了,他会给我们一顿好揍。
“骨瘦如柴”——我们就是这样称呼康素爱萝的——总是在我父亲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像她是受苦受难的修女诗人胡安娜‘伊内斯.德拉克卢斯。虽然吃尽苦头,忍辱负重,她依旧非常小气,铁石心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她老是以自我为中心,唉,我那个妹妹让我和罗伯托十分抓狂。
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我们男孩子如此苛刻,对女孩子如此偏爱,对她们说话是一个腔调,对我和罗伯托说话又是另一个腔调,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旧体制下的缘故吧。有两三次,他回忆起自己过去的日子,对我们说,我的爷爷对他很严格,经常打骂他。因此,他觉得要我们尊重他,必须首先得像个男人的样子,然后才是我们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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