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茶是深入徐州人的心的,在大家的意识当中,似乎有个“茶”字与生俱来,这也许是近代徐州“老同昌”等老字号茶叶店经久不衰的个中原因吧!
记得小时候,徐州大街小巷摆满了茶摊儿,有的是有店铺门面的,茶炉子(一般是“七星灶”)垒得有两三步长,炭火很旺,上边放着一溜儿大茶灶,旁边有几条长案子,茶客们总是满满腾腾的,有快喝的,有慢喝的。快喝的扯起碗边儿,脖子一仰,咕嘟嘟一气儿进肚;慢喝的先是端起茶碗放近鼻子尖儿,闻它几闻,然后慢腾腾呷一小口,放下碗,呆呆地看他的茶,看周围喝茶的人,看茶老板操作,如此,一碗茶要喝上一两个钟头。大多数是没有店铺门面的,当街摆一张案板,几壶开水,一玻璃杯泡好的浓茶,有人来喝茶了,就往杯子(或碗)里倒一些茶水,再倒一些白开水,不热不凉,来的人或坐或站,喝完走人。更有那些卖茶的,提一壶茶水,拎几只碗,遇见有人口渴了,要买茶,就地站住,咕嘟咕嘟倒满一碗,递过去,那边的人喝了,递过来一两个硬币,卖茶的和喝茶的就各奔东西而去。
这种情形,不仅城里有,乡镇集市上也大致相同。
你能说徐州人不好茶吗?
然而,徐州人喝茶是分三六九等的。
少部分人喝茶是要上茶楼的。徐州的茶楼自古就有,兵荒马乱的时期也不例外。计划经济时代、特别事“文革”期间,虽然有人把“喝茶”当做了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进行批判,但喝茶之风仍然明着暗着在刮。茶楼的格局一般不大,楼上楼下一百平方米左右,其摆设是因时代不同而有所不同的,却都是那个时代最为精致的。摆设不精致,不凸显茶文化,这茶楼便失去意义了。到茶楼喝茶的当然什么人物都有,有纯粹喝闲茶的,有沟通感情的,有洽商生意事务的,有谈天说地的,也有谈情说爱的,还有的就是想听一听茶楼小曲,看一看茶楼风光,如此而已。
至于大众群体,喝茶另是一番光景。徐州这地方集体意识当数粗旷、直率,民风朴实,性情剽悍,文人出了不少,武士更其多矣,雄才大略的政治家、满怀抱负的思想家,古往今来数起来挺累人。兵家必争之地就有兵家必争之地的特点,历史文化名城自有历史文化名城的底蕴。老百姓喝茶出于“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的多,口渴了,泡上一杯(碗)茶,不等热气消散,便“叽溜儿叽溜儿”喝起来,或者冷茶兑上热开水,“咕噜咕噜”灌下去,然后再满上,再喝,解渴为止。这种喝茶法似乎是没有任何讲究的。
当然,老百姓喝茶也有文雅些的,那是闲起来没事儿干的时候,一杯或浓或淡的茶端在手里,靠着门框,或者坐在靠背椅上,“咝儿咝儿”地品,半天一口,半天一口,喝凉了再兑热的,一汁又一汁,一直把茶叶喝得发黏了,茶水没了颜色,才算完事。
记得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家里是有一把紫砂茶壶的,茶壶的面上都油渍渍的,壶盖上的提手儿烂了半个。爷爷整天把着它,喝茶不喝茶拿它当消遣,睡觉放床头,半夜醒来都要摸上两把,我就没见那把壶离开过他。他不抽烟不喝酒,独独好茶,他的口头禅是:闲茶闷酒无聊的烟。烟、酒、茶里,唯茶最品高。闲是一种状态,闲是一种品味,闲是一种心性。有时候我就猜想,他之所谓“闲茶”,怕只是两种含义在里边吧:一种是人是清闲的,一种是时间是空闲的。实际上,一般老百姓难以具备,只有那些生活上还算过得去的且又心态悠闲的老人才能够有的。爷爷去世后,那把紫砂壶不知弄到哪里去了,爷爷喝茶的遗风也就断了,因为我们要为生活奔波,那“闲茶”就喝不来了。尤其我辈,倍感身上的担子特重,家庭责任感、社会责任感让我怎么也“闲”不起来,于是对于“茶”便没有了“研究”。
近年来茶道兴盛,时而和朋友一起,也不能不“附庸风雅”,正儿八经进了几次喝茶的馆子,并且在上海、南京等大城市也喝过几次茶。我觉得,同样是喝茶,徐州人喝茶依然有自己的特色和风格,是和外地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东西很多,概括起来,主要的大体有“三个不讲究”,即:不讲究茶艺,不讲究茶食,不讲究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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