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鲁迅和邵洵美的交恶,我们从《鲁迅日记》中可以了解到,鲁迅和邵洵美没有个人的交往,他们仅在1933年萧伯纳到上海,在一次集会上见过一面。从《鲁迅日记》上看,那次集会也只提到宋庆龄、斯沫特列(莱)女士、杨杏佛、林语堂、蔡元培等七人,并没有提到邵洵美。而是从邵洵美那里,我们知道1933年接待萧伯纳是他出的钱。
从《鲁迅全集》看到,主要还是邵洵美的一篇文章激怒了鲁迅。用鲁迅的话说,是邵洵美“飘飘然的论起‘文人无行’来了。”用大富豪的口气,去奚落贫穷的文人。于是,鲁迅在《登龙术拾遗》一文中给予还击:
穷小子想爬上文坛去,有时虽然会侥幸,终究是很费力的;做些随笔或茶话之类,或许也能够捞几文钱,但究竟随人俯仰。最好是有富岳家、有阔太太,用陪嫁钱,作文学资本,笑骂随他笑骂,恶作我自印之。“作品”一出,头衔自来,赘婿虽能被妇家所轻,但一登文坛,即身价十倍,太太也就高兴。不至于自打麻将,连眼梢也一动不动了,这就是交相为用。
鲁迅这里说的“富岳家”、“阔太太”,指的就是邵洵美。邵洵美之妻盛佩玉,是清末邮传部大臣盛宣怀的孙女,他们原是姑表姐弟,亲上加亲。邵洵美和他的父亲两代都是盛家的女婿。邵洵美的生母是盛宣怀的女儿、盛佩玉的四姑母。邵洵美的祖父邵友濂,在清朝是封疆大吏,两家都是豪门贵族,应是门当户对的婚姻,何况他们还是表姐弟,青梅竹马,萌生爱情,结为连理,无可非议。
此后,鲁迅不断地攻击,把“骂”集中在“富家女婿”上。在《花边文学》的《中秋二题》中说:“……给富翁当赘婿,陡了起来的,不过这不能算是体面的事情。”为此,1989年第三期《鲁迅研究月刊》发表了杜显志的文章:《关于“邵洵美”的补充和更正》一文,认为“邵洵美的生母盛氏是盛宣怀的四女儿;盛佩玉的父亲是盛宣怀的长子,邵洵美是盛佩玉的表弟。”这样看来,邵洵美夫妇同是盛宣怀后人,都是有钱人,不存在邵洵美高攀的问题。杜文又说:“鲁迅不厌其烦地提到富家女婿,可见鲁迅对邵洵美是非常愤怒的,愤怒而使理性沉睡。”
其实,鲁迅的文章发表后,当时就有人在报上发表文章,表达不同意见,认为“做一个富家的女婿并非罪恶。”
前不久,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邵洵美夫人盛佩玉的《盛氏家族-邵洵美与我》长篇传记,这本书可以帮助我们对邵洵美有个比较全面的认识。
邵□美虽出身名门,但据盛佩玉回忆,她和邵洵美青梅竹马,自相识、结婚到他62岁病逝的四十多年的共同生活,自认为她丈夫并非“纨绔子弟”,从不吃喝嫖赌,一生除了读书、买书、写书、译书、出版书,别无他求。她的丈夫重友情,轻金钱,物质财富在他眼中微不足道,为了接济朋友,甚至是不相识的文人,他赔光了自己继承的家产。她说她的丈夫是一个“书呆子”,他完全不谙家务,却善于用美好的文字滋润妻子的心。
我们或许可以这样想,夫妻之爱,其言也善。但是,关于邵洵美对鲁迅的态度。我们倒可以从贾植芳先生写的《我的难友邵洵美》一文中有所了解。这里写的是在50年代他们一同坐牢时的一次谈话,邵洵美郑重其事地对贾植芳说:
贾兄,你比我年轻,身体又好,总有一天会出去的。我有两件事,你一定要写一篇文章替我说几句话,那我就死而瞑目了。
他说的两件事,一件事是1933年接待萧伯纳是他出的钱。第二件事是:
我的文章,是写得不好,但实实在在是自己写的,鲁迅先生在文章中说我是“捐班”,是花钱雇人代写的,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敬佩鲁迅先生,但对他轻信流言感到遗憾!这点也拜托你代为说明一下才好。
看来,邵洵美对鲁迅还是敬佩的,对鲁迅的恶骂和攻击,还天真地认为是“他轻信流言”而“感到遗憾!”
邵洵美(1906—1968),诗人、翻译家、出版家。浙江余姚人。出生在上海一个官宦家庭。原名云龙,因爱慕表姐盛佩玉,后为他夫人,并取《诗经·有女同车》中“佩玉将将,洵美且都”之意,改名“洵美”。
1922年16岁,邵洵美在《妇女杂志》上发表他的处女作散文诗《二月十四日》。1923年毕业于南洋路矿学校,即远赴欧洲留学,在英国剑桥大学攻读英国语言文学。假期中又赴巴黎入法国画院学习绘画。在这里,他与徐悲鸿、刘海粟相识,并与徐悲鸿结为金兰之好。
邵洵美1923年出国留学,在欧洲生活、学习多年。他最初崇拜古希腊女诗人萨福,以后又对提倡唯美主义文学的先驱拉斐尔派诗人史文朋、罗赛谛等顶礼膜拜。1926年邵洵美从欧洲回国,和徐志摩结为密友。他和徐志摩、胡适等人在上海筹办了新月书店后,出版《新月》月刊,在新月社和中国笔会里,他都是活跃分子。同时,他还组织文学社团狮吼社,出版《狮吼》杂志和“狮吼社丛书”,他的第一本诗集《天堂与五月》,于1929年作为“狮吼社丛书”之一,由光华书店出版。1929年在上海创办金屋书店,并主编《金屋月刊》。1930年在上海开办时代印刷公司。1932年创办《论语》半月刊和英文学术刊物《天下》半月刊,1934年编辑《人言》周刊,拥有杂志11种。
邵洵美的一生,在自编的刊物和其他各报刊发表了大量诗歌、散文和译作,同时也出版了大量的诗集、散文、文艺论著和译作。数量之多,足以使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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