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坏就坏在“国立”两个字,那边是国立,这边正在准备建国。所以是旧国的东西,必须得接收了。据老先生们说,那天这些戴红袖章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很和气的。很多人都记得其中包括我老爸,可是我老爸再也没和我提过这个茬儿。我问过他,他似是而非地说了几句什么话,领导决定的啊什么什么。
大概同时艾青、蓝马等等穿军装的文化人,也都在那天前后,接收着其他的什么单位。和我小时候看的苏联电影一模一样,那电影叫《马克辛的青年时代》。他也是戴着一个红袖章就去接收了一个国家银行什么的。我想爸爸就是青年时代的马克辛。爸爸那年已经三十二岁了,肯定比马克辛大。
但是等我三十二岁的时候,还蹲在大狱里什么都不是呢。九斤老太说得好:一代不如一代。我们也许眼泪汪汪地自我辩解说:我们没赶上改朝换代的好时光啊。哎,全耽误了。
你想从延安窑洞里来的这些梦想者,要建立一个崭新的中国,要办的事情太多了。接收了这个学校怎么办,大概还没人来得及想。反正先为建国做准备,先成立了一个中央美术学院美术供应社,由原来的华北大学三部来管理,其实这就是延安的那个鲁迅艺术学院。
美术供应社就在我们搬到北京居住的草垛胡同十二号外面的大院子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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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
张郎郎的故事从他在延安出生由马背、驴背而汽车、火车、三轮车,直到在大雅宝站住脚说起,这旅程和红色政权由山沟里一步步进城市同一个步调,同一个方向,然而……没多久,运动一个又一个连成了串。于是,张郎郎的“床头故事”不但有动人的诗篇和美丽的童话,更有大人们的悄声耳语。这些压低了嗓门才能说的内容使得张郎郎比别的孩子明白得早。透过他回旋式的叙说,我们不但熟悉了住在大雅宝甲二号的那些可爱的大人孩子,更懂得了何以他们的欢快、高兴、热热闹闹在五七年就煞住了车,而成了一个永不复返的“童话”。
——韩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