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那年暑假,我成为了天底下年龄最小的班主任。接了一个班,五十多个小“牛犊”,我特别地兴奋,能证明自己价值的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成绩。一般接一个班,连着上三年,到三年级能考上多少重点高中,那就是你的价值最直接的体现。
我格外用心,每天还记录一些教育上的片片段段。
这天,有个叫陈林的女生找到我,要请假,说是肚子疼。她捂住肚子,佝偻着腰。陈林是位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在不久前的月考中是全校第一,是我重点培养的尖子生。我得耐心细致地问个清楚。
我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陈林未语脸先红:“我也不知道,就是小肚子疼得难受。”她又下意识地按了按小肚,腰佝偻成了虾米。
下节课是数学课,非比寻常,耽误一节就麻烦了,课下补起来很困难,任课老师家里有小孩,哪儿有时间给学生补课?我犹豫再三,问:“你能不能坚持一下?”
“我不清楚,我只是疼得难受。”她依旧这样说。
我恳求她说:“要不再坚持一下?”她看着我,脸上有些怒火,为自己请假被拒绝生气了。
看着学生不理解的眼神,我也生气了:“怎么?我是为你考虑,耽误一节课要受多大损失,你知道吗?况且你是咱班的尖子生,将来是考县一中(重点高中)的料,前途重要啊!”
这时我也觉得语气有些冲,缓和了一下说:“这样吧,你把你病的情况具体跟我说一下,我看用不用找医生。”我担心这个时候的学生自制力差,会借请假到外面玩去,他们的思想都还没定型呢。我暗自得意,上师专时学生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起了作用。
没想到陈林脸一扭,说:“不用了,我能坚持,不用你操心。”我感觉我们倒了个个儿,她是老师,我是学生。怪不得学校里有老教师谆谆教导我,不能给学生好脸色看,否则他们会见竿爬,以后就没办法降服他们了。
陈林到底还是回去上课了,我的“阴谋”得逞了。再往后,我对她越来越失望,这么一个基础最好的学生考试一次不如一次,我渐渐感觉到,她好多时候就是跟我唱反调。我摇摇头,为了其他学生,我就忍痛割爱了。那年,初三结束,她上了技校。
几年后,班上有一位叫陈珍的女孩子,长得跟陈林颇像。我一问,果然有关系--她是陈林的妹妹。当年,陈林这么好的苗子让我耽误了,我就想在她妹妹的身上作些补偿。
现在的学生真是大胆。那天,陈珍找到我,直截了当地问我:“你认识我姐姐吗?她叫陈林。”我点点头。她又说:“我觉得你挺好的,为啥我姐一直说你不是个好老师呀?她说你缺乏爱心,蛮横无理。”我脸红了,这该怎样跟她的妹妹说呢?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后来我起来想给陈林写封信。当年的情况依然历历在目。那次请假事件过后,学校请来了一位心理学教师,业余进行学生心理咨询。我去听过几次,后来老师对我说,来咨询的多是一些女学生,她们面临一些青春期的知识时感到手足无措。我说有哪些知识呀?她笑笑说,你了解一些也不错,比如说女孩子到了痛经的时候,碰上个男班主任就感到开不了口,跑操、做运动呀都受限制……
听完她的话,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拿起当年写的教育手记,里面还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当时的情景,原来陈林她是……她怎么好意思向我这个小伙子说那些那时候还难以扁齿的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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