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不是一部写侠客的书,但水浒英雄却体现了侠义精神。读过《水浒传》的人都喜欢鲁智深。鲁智深没有侠客之名,却有侠客之义,他是老百姓心目中爱打抱不平的侠义英雄。他于无意中得知金氏父女被恶霸郑屠欺侮,就出于正义感三拳打死了镇关西。林冲无辜被高俅迫害发配沧州,他一路跟随保护,直到大闹野猪林,救了林冲的一条性命。他爽朗率直,光明磊落,容不得天下任何压迫和不平。他不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且是“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他的人生信条是:“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
唐人李德裕对什么是侠作过一个界定,说:“夫侠者,盖非常人也。虽然以诺许人,必以节义为本。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难兼之矣。”(《豪侠论》)“义”显然是侠客最突出也最宝贵的精神品格。但义也有“公义”和“私义”之分。“公义”亦称“大义”,就是维护社会的公平和正义,上文提到的《干将莫邪》里的山中侠客和《水浒传》里的鲁智深,坚持的就是这种义。而“私义”或称“小义”,则多出于江湖上的哥们儿义气,其内容主要是个人恩怨,带有很大的褊狭性和盲目性,严重时不免为私义而损公义。《水浒传》中的武松也是一个响当当的英雄,他也曾说过类似鲁智深那样的豪言壮语:“我从来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见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了也不怕!”但这话却是在他醉打蒋门神替施恩报仇时说的。武松在早期时个人恩怨观念极重,只要人对他好,他就要报恩,而常常不论是非曲直。他在景阳岗打虎成了英雄,阳谷县的县尉让他做了一个都头,他就感恩不尽,道谢说:“若蒙恩相抬举,小人终身受赐。”县尉要他将自己搜刮掠夺来的金银送去东京亲眷处收藏,他就高高兴兴忠实地去了,丝毫没有晁盖、吴用等人“智取生辰纲”时那种“不义之财,取之何碍”的义愤。刺配孟州道为施恩打了蒋门神,他还以为是一种义举,实际上却是被利用,成了地方权豪恶霸互相争夺的工具。随后,张都监又以小恩小惠收买了他,终于受骗上当,差一点连性命也丢了,这才从血的教训中觉醒过来,走向梁山,归于扶危济困、替天行道的公义。
无武不能仗义行侠,所以侠总是尚武,也总是能武的。荀悦认为,所谓侠,应该是“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汉纪》卷十)要能“以立强于世”,不能武、不用武是不行的。司马迁在《游侠列传》中引了韩非子的话说:“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突出的就是侠的“武”,不过这是用了统治者的眼光看问题。“犯禁”就是目无王法,因为能武,侠便对现行的社会秩序构成威胁,所以统治者往往是不欢迎的。
“武侠”的“武”,最简单的含义,是指行侠起码要具备勇和力。看早期小说中的侠义人物,行侠仗义时未必有什么了不起的武打功夫。如《干将莫邪》中的山中侠客,替干将莫邪之子复仇,“以剑拟王,王头随堕汤中”,凭的主要是从正义感和牺牲精神中产生的勇和力,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技艺。唐人传奇《霍小玉传》中那位挟持李益去见负屈含冤的霍小玉的黄衫豪士,虽“挟弓箭”,却并未使用,到头来还是“命奴仆数人,抱持(李益)而进”。《无双传》中那位帮助柳氏与韩翊离而复聚的豪侠之士许俊,“被衽执辔,犯关排闼”,虽为赳赳武夫,靠的也仍然是过人的机智和勇力,而不是超群的武艺。但稍后的小说中,武侠就有了超人的技艺,并逐渐具有神奇甚至神秘的色彩。《昆仑奴》中的磨勒,小说除了写他轩爽的豪气,还特意渲染他神奇的本领:三次反复为红绡女“负其囊橐妆奁”,而后又“负生与姬飞出峻垣十余重”,而“一品家之守御,无有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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