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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 :
著       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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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  B  N:
文献来源:
出版时间 :
大赌局
0.00    
图书来源: 浙江图书馆(由图书馆配书)
  • 配送范围:
    全国(除港澳台地区)
  • ISBN:
    9787222062504
  • 作      者:
    (瑞士)克洛德?库埃尼(Claude Cueni)著
  • 出 版 社 :
    云南人民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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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你听说过克洛德·库埃尼吗?没有?他可是瑞士最成功的作家!库埃尼精彩绝伦地描写了18世纪的新经济。《大赌局》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向读者讲述了破产的欧洲社会是如何踏上寻找新经济秩序之路的。读者将会看到一个交错着金钱、权力和性欲的美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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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克洛德·库埃尼(Claude Cueni)1956年生于瑞士巴塞尔,在欧洲各地求学和漫游之后,于1980年出版首部小说。著有侦探小说、广播剧、电影及电视剧本,是当今瑞士最著名和最成功的作家。他的作品在德语世界极受欢迎,最著名的“货币史三部曲”小说包括:《凯撒的巫师》、《大赌局》和《走,去杀人吧》;其中,《凯撒的巫师》和《大赌局》均被翻译成多种语言,是享誉全球的超级畅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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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大赌局》是享誉全球的超级畅销书,瑞士最杰出的小说家克劳德·库埃尼的“货币史三部曲”之一,讲述了经济史中的重要人物约翰·劳(John Law)的传奇一生。约翰·劳是纸币的发明者、股票与彩票之父,数学家、货币理论家,同时又是一个花花公子和赌棍,他制造了“密西西比泡沫”,让整个法国倾家荡产。但当今的金融世界依然以约翰·劳的体系为基础。早在十七世纪末,约翰·劳就已认识到在重新采用的纸币中取消金银做货币准备金的必要性,而美国政府(以及随后的其他世界)直到1971年才宣告向黄金本位制的货币制度告别。大量的衍生产品,如期货交易或权证,早已由约翰·劳发明并加以推广。《大赌局》就是这样一部有关今日金融体系由来的小说,一个交织着金钱、权力和爱欲的美妙故事。在《大赌局》中,除了主角约翰·劳之外,其他角色也是熠熠生辉:比如笛福,比如孟德斯鸠。           1671年,约翰·劳出    生在苏格兰爱丁堡,青年时醉心于烟花柳巷里,一场豪赌后将其父亲的遗产输个精光,只得支身前往伦敦谋求发展。
    英俊迷人且聪明绝顶的他使英国上流社会的贵妇人为之神魂颠倒,而她们的丈夫则将其视为眼中钉。后来,约翰在一次违法的决斗中失手刺死对手,被迫离开伦敦,四处流亡。
    在欧洲大陆流亡期间,一个开创性的思想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贵重金属日益匮乏,已经无法满足货币需求,将来的商品贸易应当用纸币来代替金属币。可他的思想无人喝彩,路易十四甚至因此将其驱逐出境。
    被迫离开法国的约翰?劳前往威尼斯,发明了由政府公开发行的彩票,成为闻名全欧洲的大富翁。
    路易十四去世后,奥尔良公爵成了摄政王。面对入不敷出的法国国库,他大胆采用了约翰?劳的理论,将其任命为财政大臣。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赌局就此拉开帷幕——约翰创立了法国皇家银行,用法国人民来试验他的理论。
    纸币诞生了,贸易迅速增长,许多平民百姓一夜暴富,成了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然而,新的经济体系在群众性的投机狂潮与摄政王的缺乏自律下,终究难逃崩溃的厄运。
    经济繁荣的泡沫破灭了,法国陷入了新一轮的破产危机,人们很快将罪行归咎于一个人:约翰·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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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你听说过克洛德·库埃尼吗?没有?他可是瑞士最成功的作家!库埃尼精彩绝伦地描写了18世纪的新经济。《大赌局》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向读者讲述了破产的欧洲社会是如何踏上寻找新经济秩序之路的。
    ——瑞士电视台

    库埃尼是火热的历史小说市场上的天皇巨星。他这本有关纸币发明的惊悚作品让人废寝忘食.是同类图书中的翘楚!
    ——《星期日新闻报》

    太棒了!我爱库埃尼!他的聪明才智和求知欲望造就了这本既符合史实又精彩绝伦的小说,读来让人爱不释手。
    ——《世界周刊》

    提供知识、娱乐和感动——这是克洛德的座右铭……读者将会看到一个交错着金钱、权力和性欲的美妙故事。
    ——《明星周刊》

    极具悬疑色彩,而且和当今世界有很多联系。
    ——《焦点周刊》

    这本书非读不可!
    ——巴塞尔电台

    本书是年度最佳历史小说!
    ——《礼拜天快报》

    杰出的大师手笔!
    ——德语历史小说网

    恐怕世上还没有第二个作家,能够如此生动地写出这样一本有关今日金融体系由来的历史小说!
    ——《星期日世界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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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伦敦,1694年
    臭味先声夺人。一种引起恶心的泥坑由粪便、腐烂和炭黑构成。离伦敦还有几英里,马车颠簸不停地穿越没完没了的水坑。那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泥浆池,污物甚至溅到了马车里。在这里苟且偷生的各种生物表面,都均匀地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炭灰。就连鸟儿也难以分辩清楚。不过令约翰惊讶的可不是这种臭味,而是噪音。那是一种连续不断的呼啸声和咆哮声,在远离城市的地方就开始折磨旅行者,随着离城市越来越近,噪音也越来越大,仿佛伦敦的城墙后面爆发着一场内战。
    “究竟出什么事了?”约翰问道,松开玛丽的嘴唇。
    “这是伦敦,杰西米。伦敦。”玛丽?阿斯特尔回答,整了整自己的衣装。
    庞大的人流痛苦而叫嚷着拥进城市的心脏地带,堵塞了所有的大街小巷,到处在吼叫,充斥着马、牛、猫、狗、猪、羊和鸡的合唱声。孩子们发出尖叫声和敲击声作回应。在史密斯菲尔德方向,偌大的牲畜群一直延伸至伦敦的露天市场。几十辆乃至成百上千辆马车和手推车试图挤入拥塞的城市。超过十五条运河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嘈杂声,就像波浪一般回荡在毗邻河岸的巷子里。沿着交通轴线建起的木结构的房子以及用石膏填塞的房子,看上去就像一台扬声器,将诸如大炮这种飓风般的噪音穿越伦敦的街道。大街上,每个人都在吆喝着什么:绿豆、半只野猪、魔力饮料、护身符、鱼、行将来临的世界末日、杜松子酒、瘸马、色情服务、过河、过夜。伦敦的居民似乎在满腔热情地叫喊着一切,其中有些人似乎早已失去了理智。
    “这是伦敦!”玛丽?阿斯特尔叫道。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车夫骂了一声,挥舞着手里的鞭子。人们在怒吼着、恐吓着、叫喊着,孩子们紧抓住车门,并企图打开车门,向人讨钱,祈求得到伦敦人到处信以为有的幽灵的帮助。乞讨的孩子们击打着锅子和水壶,好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不会再像上帝、圣母玛利亚和他们神圣的后代们那样对他们不理不睬的。
    “欢迎你到伦敦来,杰西米。”玛丽?阿斯特尔叫道,用棍子敲击了几下外胎,示意车夫该停车了。
    “那我可以在哪儿过夜呀?”约翰喊道。“你到布克斯打听一下吧!”玛丽?阿斯特尔下车时叫道,“你可以到新闻俱乐部找我……”
    约翰?劳听从了女陪伴的建议,在郊区圣吉尔斯寻找住宿的地方。圣吉尔斯在1666年的一场大火中差不多全部被焚毁,那里如今居住着外国人、艺术家和花花公子。圣吉尔斯位于风景如画的小山丘上,耸立在伦敦市区上空。绝大多数新住宅是用石块筑成,并且这里的大街比伦敦市中心更宽敞——这是从那次大火中吸取的教训。对性情急躁的冒险家、纨绔子弟和声名狼藉的浪荡儿(他们需要花费一整个下午为晚上的活动梳妆打扮)来说,从圣吉尔斯出发,可以很容易到达那些傍晚时开始开放的沙龙。沙龙很多,每一个沙龙都要考虑一下哪些名流的出席可以为沙龙增光添彩,而沙龙的邀请信决定了年轻绅士们能不能在社交聚会中站稳脚跟。
    劳开始在演员们出没的伦敦沙龙里粉墨登场了。对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而言,踏进这个圈子如同儿戏一样轻而易举,更何况像约翰?劳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精通社交礼仪的人呢。约翰自称是科学家,是研究概率论并撰写专著的数学家,他还为此表示,他用不着从事一种有报酬的工作。到了晚上,他拜访城里的戏院,他偏爱去竹瑞街剧院。不是因为演出的剧目,而是因为那里有最迷人可爱的女演员。更重要的是,他要证明自己在那里露过面,然后晚些时候还要重新出现在那些沙龙里。
    如果不是恰好有一股刺鼻的风将伦敦混杂在一起的蒸汽、怪味和臭味吹到圣吉尔斯,那么,在这样的下午,约翰就会作漫长的散步。约翰?劳喜欢圣詹姆斯公园、沃克斯霍尔花园,当然,他也喜欢考文特花园旁一个规模庞大的鲜花市场。那里有一座很漂亮的教堂。他喜欢这座教堂,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喜欢在这座教堂背后发生的故事。蒙着面纱的女士们自负而任性地在教堂钟楼的阴影里嬉闹,不过她们全都已经嫁入豪门,来自附近的贵族家庭。她们轻声曼语地说话,卖弄风情,出其不意地脱下身上的裙子,甘愿为爱情献身。因此,建立联系、协商约定日期这种浪费时间的程式,这种令人简直难以忍受的推延第一次约会的时间,似乎尤其能激发人的欲望。
    约翰也经常走进著名的百货公司。在高雅的“新交流”百货商店,凡是凭借双手做出来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买到。从这方面来讲,世界上没有一个都市可与伦敦媲美,连巴黎也自叹弗如。
    到了中午时间,约翰总是到伦敦的一家小酒店就餐。像在“半月”酒店,就有碰到阔太太的好机会。这样的阔太太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会用扇子迅速而隐秘地告诉你她对面的座位有没有人。英俊的约翰?劳一进入半月酒店,那些扇子就从四面八方向他招手,邀请得隐秘而妩媚,直至发号施令般的,甚至向他提出完全粗野的要求。中午坐在半月酒店的人,肯定是有钱的主儿,因为在这家酒馆里,一顿饭的开销要比从爱丁堡到伦敦的马车旅行费还贵。
    约翰?劳并不总是选择和女士一起共进午餐。他从父亲那里得知,每一块金属,只有当它很少见时,才是珍贵的。
    约翰?劳有时在家里看书度过下午的时光,或者到著名的咖啡馆去消磨光阴,比如考文特花园旁的“威尔斯”、查林十字街后面的“皇家”、科克普尔大街上的“不列颠”,或者圣马丁巷的“斯洛特咖啡馆”。斯洛特咖啡馆是一个名叫棣莫弗的法国人常去的地方。由于宗教信仰问题,他于1688年从巴黎逃亡到伦敦。他大多坐在大堂最后面的角落里,那里不会有太阳光打搅他阅读和写作。棣莫弗不是花花公子,也不是纨绔子弟,更不是赌徒。他既不对漂亮衣服,也不对漂亮女人感兴趣。在他看来,女性的胸部顶多被视为几何形状而已。尽管已经在伦敦居住了六年时间,但他几乎一点都不熟悉这座城市。更确切地说,棣莫弗不是生活在伦敦,而是生活在圣马丁巷的斯洛特咖啡馆里。谁若想拜访棣莫弗先生,只能去这家咖啡馆找他。艾萨克?牛顿是他的朋友。不过和棣莫弗不同的是,牛顿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可以自自然然地和其他人保持交往。棣莫弗只和数字与理论打交道——经济理论、博弈论、保险理论。当最大的天赋同时也是唯一的天赋时,这样的天赋就是毫无价值的,棣莫弗堪称最好的例子。
    约翰?劳第一次探访斯洛特咖啡馆时,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个不修边幅的棣莫弗先生。让他感到好奇的是,有那么多书摆放在桌子上。棣莫弗坐在一大堆纸前,不停地写。他总是不断地抬头张望,并没有去关注有没有人在房间里,然后又继续不停地写。约翰?劳径自坐在他旁边沉默无言。他清楚,只有当一个人说出他们的语言时,他才能找到和人亲近的切入点。于是约翰?劳就坐在棣莫弗的桌子边上,要了一杯茶水,享受着宁静。
    “您能把风险定义为损失发生的可能性吗?”棣莫弗突然问道,没有中断自己的写作。看来他显然认为约翰是学生了。
    “损失一笔金额的风险就是期望的反面,而其真正的数目就是冒险投入的金额,它随损失概率的增加而增加。”
    棣莫弗并没有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如果在整个生产中,实际平均缺陷率为0.01%,那么在生产十万只织针产品中,出现十二只不合格织针的概率有多大?”
    “先生,”劳彬彬有礼地回答,“这是巴伐利亚定理中的后验概率公式。但我不打算作为记忆大师招摇过市。”
    棣莫弗先生始终没有抬起头来。“那您想要干什么?到一家保险公司谋求一份职位吗?普赖斯?沃特在寻找能够编制伦敦人口死亡率,从中可以为人寿保险和终生养老金求出保险费的数学家。”
    直到这时,棣莫弗才放下笔来,瞧了瞧约翰?劳。法国人身上有股鱼腥味和大蒜味。他脸色苍白,胡子拉碴,脖子上的头发向四处卷曲。棣莫弗才三十岁,但看起来就像个矿工,一个喝了大量的杜松子酒,在一个矿井下面度过了十年光阴的矿工。
    “是托马斯?尼尔派您来的吗?”见约翰不回答,棣莫弗问道。
    约翰?劳微微一笑。他不认识托马斯?尼尔,但很想看看这个法国人的目的何在。“也许吧。”
    “那么说,”棣莫弗开始激动道,“是托马斯?尼尔派您来的。请您告诉他,威尼斯已经有了国营博彩业,荷兰也有。现在他也想在这里开设一家。我觉得他应该开设一家。但我不研究国营博彩业理论问题。他可以聘请一名学生就行。”
    “完全照您的意见办。可是请您告诉我,托马斯?尼尔是谁?”约翰?劳问,脸上堆满了讪笑。棣莫弗想笑,可是似乎失去了笑的能力。他暴躁地咕哝道:“您不认识托马斯?尼尔吗,那个皇家铸币师?如果您想在哪一个沙龙里举办赌博活动,必须获得托马斯?尼尔的批准。”棣莫弗重新打量着约翰?劳,然后突然问道,“您用两个骰子掷77次,出现频率最多的和是多少?它们的概率是什么?相对概率又有多高?”
    “出现频率最多的和是7,它们的概率是6/36,相对概率是1.17。”劳耐心地回答道。
    “您是赌徒,职业赌徒。”棣莫弗失望地回应道,他的脸上抑制不住蔑视的神情。
    “不,先生,我研究经济理论体系,它们可以振兴国家崩溃的财政,帮助国家重新繁荣经济。”
    棣莫弗这才将他的稿纸挪到桌子中央。现在他似乎对约翰?劳感兴趣了。
    “战争吞噬一切。欧洲各国的国王们应该叫停战争。战争不会创造剩余价值,只会把属于我们的金钱吞噬掉。我们没有铸造钱币的金属了,流通的货币越来越少,可因为商品变贵了,我们需要的货币越来越多。您对此是怎么考虑的,先生?”
    “成立一家土地银行。”
    此刻,棣莫弗不禁笑了起来道:“您是苏格兰人吧?”
    约翰?劳点点头:“劳里斯顿的约翰?劳。”
    “我叫棣莫弗。”法国人回答,“您的同乡威廉?佩特森正准备成立一家英格兰银行。可您……您却想成立一家土地银行?”
    “是的,”劳说,“您有地产,这个地产是有价值的。对这一价值您将从土地银行中获得一份可以证明其价值的文件。这一文件就是用纸做成的货币——纸币。有了纸币,您就可以购买商品,获取服务。”
    “那土地银行暂时就是地产的所有人了。”
    “正是!它始终有一个实际的对应值。硬币价值和金属包含的价值等价,而纸币的价值也和地产包含的价值等价。因此,您可以在一夜之间将英格兰全部的土地转化成可动用的现金。”
    “您知道,经过战争的创伤,有多少地产被毁了吗?”
    “您是在问我研究哪些问题吗?”
    棣莫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威廉三世需要现金。可是没有人愿意借钱给国王,因为他的前任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把他们的贷款还出来。劳先生,问题出在信任上面。如果上帝支持您的土地银行,那么这或许还会起作用——或许。但是我很坦率地告诉您,我不相信上帝。有上帝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一。不过我要下次再和你探讨这个问题,今天我还有事要做。”
    棣莫弗重新拿起笔,烦躁地将笔尖触到嘴唇上。
    “您要知道,劳先生,伦敦有一万种创新性的思想、模型和理论,可只有少数几种能够超过几个月生存时间。然后新的思想、模型和理论又出现了。一百年之后,或许只有一只手数量的能够生存下来,因为它们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先生,对您的模型,您需要的不仅是一张纸和一条数学曲线,不,对您的模型,您需要的是全体民众和一个国王,让他允许您在其国民中进行实验。而如果您成功地发明了这种快速的货币,那么有朝一日您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棣莫弗咧嘴笑道,“人们必须发明一个新的单词——百万富翁。”
    和棣莫弗的谈话,引发了约翰?劳的深思。接下来的几天,他在圣吉尔斯的住所里进行阅读和思考。很可能是他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了,他想急于找到和上层社会交流的渠道,从而允许他将自己的理论带到最高当局。可是他自己兜里的钱也已经开始紧巴巴了,他也急需获得一个新的收入来源。难道找一个愿意替他付钱的情妇?至少得有一个情妇吧。
    布莱伯里爵士的沙龙很快就成为约翰?劳最喜欢的沙龙了。布莱伯里爵士是一个讨人喜欢、沉默寡言的人,他尽情享受着拥有客人的快乐。他总是为人低调、大方地款待宾客,对迷人的女士们的光临和坐在赌桌旁玩法老牌的公子们,他总是显得很愉快。
    法老牌是一种纸牌,一副牌共有52张。有方块、红桃、黑桃和梅花四种花色。最小的牌是2,最大的牌是A。赌桌上面有一块绣花的毯子,毯子上放着全部的扑克牌。赌客们将赌资押在绣花的牌上,庄家从两摊牌中的其中一摊中抽出一张牌来。赢的机会有好多种,看你押的是哪种花色,偶数还是奇数,A到6或者7到13。玩得越多,押注就越简单,因为庄家可用的牌总是越来越少,猜中的概率就会越来越高。想要在这里赢钱,就必须具有出色的记忆力,并且掌握快速计算概率的门道。这是属于约翰?劳的游戏。在这儿的沙龙里赌钱有一个规矩,就是必须首先到一间休息室里将钱换成筹码。这些筹码是用牛角做的,上面描画着来自古希腊罗马传说中的诸神或动物。它们都是公元前那些流通铜板的复制品。当时的硬币不是很小,呈圆形,对应于牛的价值,所以罗马人一开始把“牲畜”和“财富”用同一个词表示:pecunia。到后来,“pecunia”仅表示“金钱”的意思。在布莱伯里爵士的沙龙里,当然也可以直接用真钱赌博,但因为那里的赌客来自世界各地,再让庄家去调换货币就显得麻烦了。于是兑换钱币的任务就委托给了沙龙的主人,他要计算陌生的钱币,并兑换成相应的筹码,到晚上赌博结束时还可以将筹码重新换回原来的钱币。
    “假如威廉三世能够发行用纸做成的筹码,他完全可以将流通中的金钱供应量增加一倍。” 约翰?劳在休息室里将一千英镑换成筹码,然后和布莱伯里爵士开玩笑道。布莱伯里爵士喜欢陪同每一位客人进入沙龙,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惊讶地注视着约翰?劳。他喜欢上了这个苏格兰人。苏格兰人不仅有钱,而且还有礼貌,在女士中特别受欢迎,也吸引了牌桌上的那些人。
    “恐怕,”布莱伯里爵士回应道,“没有人愿意将金属硬币换成一张纸的。”
    “即使国王本人在纸上签字,并保证以后再换成金属硬币也不愿意吗?”约翰?劳以闲聊的口吻问道。
    “哪怕是这样,也不会,劳先生。人家都说我们的国王们不偿还债务。但愿我们的国王们二十五年后能够打赢几场战役,可他们早已失去了今后几百年的信任。”
    约翰?劳听完他坦率的话,友好地鞠躬致意,低语道:“您有理由获得比威廉三世更多的信任。我愿意在您这里拿我的全部财产交换。”
    布莱伯里爵士彬彬有礼地鞠躬以示感谢。
    “今晚我的客人中包括贝蒂?维利尔斯,” 布莱伯里爵士说得很轻,简直就像密谋似的,“她和国王……对……很要好。如果您有什么愿望,能够引起国王陛下兴趣的话……”
    贝蒂?维利尔斯真是一个可爱迷人的女人。约翰?劳坐庄的时候,她喜欢坐在他的右边。她大概年近四十了,但拥有老朽国王期望的所有优点。她也从不使用扇子。
    凯瑟琳?诺利斯同样也从不使用扇子。她二十四五岁,苍白的石膏脸上,确切说是左半边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布莱伯里爵士介绍说,那是他的妹妹。据说,她和圣安德鲁斯的乔治爵士结了婚,但乔治后来作为臭名昭著的天主教教徒失去了国王的宠爱,在被关进纽盖特监狱几个月之后逃到了巴黎。他把妻子留下来不闻不问,据说和妻子连声告别的话都没有说。那些旅行者告诉说,乔治爵士现在居住在巴黎,和亲近英格兰前天主教国王詹姆斯二世的一群人常有来往。其他消息来源则声称,她的丈夫是告密者和间谍,在法国流亡期间准备推翻威廉三世。政界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凡是缺乏了解的场所,总是谣言四起。
    诺利斯女士是一个以其沉默寡言而引人注目的女人。即使她站在远离牌桌的半明半暗中,约翰?劳也会感受到她的目光,感觉她就在他的身旁。她似乎马上赢得了他的信任。有时候,当他分牌和闲聊(这也正是客人们希望的)的时候,他会感受到她那温暖的眼神。然后,当他慢慢抬起头,在半明半暗中寻找这个年轻女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她在说话。只要她在场,他就会感到很幸福。
    布莱伯里爵士的沙龙里还有一个最引人注目的客人。他是一名矮小结实、脸上长有麻子的男人。他以神经质的活泼好动的方式,将所有人的眼球吸引了过去。他无疑是一个狂热的赌徒,但他总是不走运,他不断地输,输个没完。当他没有筹码的时候,一名仆人就会递给他一份债据,他在上面匆匆签上字,马上又接着赌。他叫托马斯?尼尔,是皇家铸币师,多年来试图在伦敦建立国营博彩业。不过托马斯?尼尔不仅是皇家铸币师,而且还是宫廷侍从。他是王国的公职人员,承担着在沙龙里颁发赌博许可证的任务。他的职责还包括检验骰子和扑克牌是否有问题。他必须平息沙龙里出现的各种纷争。因为他是国王的宠儿,所以他可以从事房地产投机买卖,要不是在这上面成功投资,托马斯?尼尔早就破产了,今天很有可能在伦敦港边上一间破旧的木棚屋里苟且偷生。
    托马斯?尼尔将筹码扔得到处都是,好像它们是世界上一无用处的东西一样。他的脸是一部人类表情的百科全书。他一会儿抿紧嘴唇成一种野蛮的表情,然后由于自己的过失而突然咯咯笑起来,因为不好意思自己吓了一大跳,而在同一个时刻,他会睁开眼睛,轻轻地张开嘴巴,怀疑地盯着约翰?劳刚刚抽出的那张牌看。托马斯?尼尔将赌注押错了牌。约翰?劳见过许多赌徒,但没有比托马斯?尼尔更狂热的了。世上没有一部法律可以阻止皇家铸币师亲近赌博。
    约翰?劳赌桌旁的那位绅士将自己的一头金黄色卷曲长假发挪正,拉了一下自己的蓝色丝绸围巾,手里拿起一页原稿,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道:“因为人的一切幸福或者不幸的根源,就在于你是否在场。只要能逮住你,这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什么样的危险他们不能容忍呢?他们为了你,什么样的流氓行径不会去做呢?对你来说,国王成了暴君,臣民受到压迫,百姓遭受毁灭,父亲被谋杀,孩子被赶出家门,朋友遭出卖;对你而言,处女遭受奸污,正直的人变成道德堕落者,聪明的人变成傻瓜,诚实的人变成流氓,朋友变成告密者,兄弟变成陌生人,基督徒变成了异教徒,人变成了魔鬼。你是决定世界航向的伟大舵手,你是伟大的轴心,地球围绕你转动。”
    约翰?劳和玛丽?阿斯特尔一起坐在伦敦新闻俱乐部的一张桌子前,仔细倾听那个自我陶醉的外国人的讲话。在所有在场人士不断的喧嚷声中,他不由自主地做了崭新的长篇激情独白。
    “这个人究竟在谈论什么?”约翰问道。
    “谈论金钱,先生。他总是谈论金钱,谈论他现在有的金钱,谈论他曾经有的金钱,谈论他现在没有的金钱,以及谈论他很想有却永远不会有的金钱。他就是丹尼尔?福。最近他给自己命名为笛福——这是艺术的自由——作为作家,他现在想把自己取名为丹尼尔?笛福。他说,他的名字将成为一个品牌,就像爱尔兰威士忌‘老不殊苗’。一喝上这种酒,他就失去了理智。”
    “他是作家吗?”约翰?劳问。
    “他购买了一艘商船,给它命名为‘欲望号’。遗憾的是,这艘‘欲望号’出海一周就沉没了。尽管债务累累,但他之后又成立了伦敦第一家货船保险公司。愚蠢的是,他偏偏给英格兰海军保险,而几周后,英格兰海军和法国交战遭到全军覆没。后来,他和伦敦市签订合同,租赁蒂尔伯里附近泰晤士河畔的沼泽地,因为他认为,有朝一日市政府将会对那里重新进行加固。可他为贷款支付百分之六的利息,而收到的租赁利息仅为百分之五。”
    “您以为,数学不是他的强项,他就必须做一个真正的作家吗?”
    玛丽?阿斯特尔朗声一笑,指了指她漂亮的牙齿。约翰完全着迷地注视着她的牙齿,想起了几星期之前在前往伦敦的马车里发生的一切。
    “不错,他是作家,希望作为企业家发财致富,但是他失败了。现在他从失败中创造了一种思想,开始鞭笞这个社会和国家。他受到了老百姓的热烈欢迎。”
    突然,大厅里爆发出暴乱似的叫喊声。士兵们冲出大厅。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一骨碌跳了起来,试图逃离现场。可士兵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名自称笛福的男子。他们一把抓住作家,恳切地劝告他。可大厅里噪音太响,约翰?劳根本听不清。
    玛丽?阿斯特尔俯身对约翰?劳说道:“王国显然拒绝了他的赦免申请。”
    笛福被拉扯着离开了大厅。玛丽?阿斯特尔站起身,邀请约翰?劳跟着她走。“有时候伦敦的戏院也有下午场演出。您可以陪我一起去。”
    他们一起离开了大楼,跟在愤怒的人群后面,愤怒的人群跟在笛福和士兵们后面穿越小巷。
    “人们指责他什么?”约翰?劳问。
    玛丽?阿斯特尔快乐地笑笑,道:“不是债务问题。笛福先生的债务总是有的。不管他经营什么业务,总是以财务崩溃告终。现在他是匿名小册子的作者,抨击王国对其政敌新教政党的残酷迫害。他因此遭到了保守党党员的指控。此事为何具有爆炸性,是因为事实上丹尼尔?笛福本人也是一名反对国教的新教徒。为了把责任嫁祸于其他政党,他以匿名方式敦促残酷镇压他所属的政党。这是丹尼尔?笛福,跟他本人一模一样。”
    他们抵达新闻俱乐部后面的大广场时,士兵们已经把丹尼尔?笛福提到了一个小讲台上,伦敦的刽子手早已等待好给他施以枷刑了。只见他动作娴熟地揪住笛福的脖子,使他的脖子抵住横梁,被直接套在了留出的圆形位置上——这个地方正是为他的脖子预留好了的。两名士兵分别抓住作家的一只手,把它压在横梁的外侧末端上。最后,装置的另外一半被压在了笛福的脖子上,并被固定好。丹尼尔?笛福怒吼着。他吼叫着,乞求着,哀鸣着,然后又突然重新发出愤怒的咒骂声。这时候,一大群人已经聚集在了广场上。所有的人全都围绕木头平台站着,平台上已经装上了枷柱。这是一个站立的枷柱,就是说,罪犯并不是像在其他城市惯常的那样跪在那里。因此,每个人都可以看到他。伦敦毕竟是一个拥有七十多万居民的城市。
    而且伦敦的老百姓也学会了自得其乐。先是一只腐烂的甘蓝叶球砸到了作家的脸中央。当刽子手根据法律条文,将丹尼尔?笛福的那本匿名小册子当众焚烧时,人们在狂呼乱叫。笛福则闭上了眼睛。不久前,他的住所被强制拍卖,而现在,他就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被当众羞辱,这让他伤透了心。小册子刚烧完,刽子手和士兵们就离开了枷柱,从发出怪叫的人群中劈开一条小道来。人们已经忘记什么叫罢手了,凡是能拿得到的东西,他们就统统朝这个破产的下流小册子的作者头上扔去:厨房的垃圾、泥团、死老鼠,有些人甚至拾起一堆粪便,朝这个自诩为诗人的脸上扔去。笛福试图躲开这些飞弹,但没有成功。为此他不停地拉伸和撕扯脖子上的肌肉。他伸展手臂和弯下脖子的动作引得他钻心似的疼痛。笛福号啕大叫救命,可是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现出怜悯之心。在伦敦,人们是不会懂得怜悯之心的,因为命运也并没有怜惜伦敦。伦敦人遭受了鼠疫、大火和战争的侵袭。上帝究竟有没有因此而对他们表达过同情呢?
    广场最后面出现了新的骚动。有一群人试图用武力闯入枷柱那里。那是些年轻的码头工人,他们的责任就是,一旦丹尼尔?笛福的赦免申请得不到王国政府批准,他们就要过来保护他。这些小伙子们挥舞着木棍,威胁性地围住那个木头讲台,目光坚定地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明白,玩笑已经过去,于是趁机悄悄溜走了。这时候,来了一些四处乱串的狗。这些狗大胆地迈出脚步,占领了讲台下面的位置。那里没有阳光,垃圾比豪华宴请留下的还要多。
    “他在那里得待上多久呀?”约翰?劳问道。
    “要到晚上才结束。你想让我呆那么久吗?”玛丽?阿斯特尔开玩笑道。正在这时,一个穿着时髦的法式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上讲台,富有激情地朗诵丹尼尔?笛福的一本小册子:“欢迎你,你这个怪物,你在这里惩罚我,希望我落入最贫穷的深渊。停止吧,你这个怪物,我就可以不用被迫自己去偷盗,去掠夺我邻居的财产,或者竟而去谋杀他,吃掉他……”
    “我在哪儿可以找到威尔逊公子?”约翰?劳问。
    “你可以到‘绿狗’那里去找他。那里每天都举办拍卖活动。上星期,那里拍卖了法国王后的一张床。可是威尔逊公子出价比我更高。其他人想要的东西他都喜欢。”
    “您真的想要买一张床吗?”
    “怎么啦?您可不是想给我一个一语双关的提议吧?”
    皇家铸币师托马斯?尼尔,如此沉溺于大城市向意志薄弱者提供的所有诱惑之中。当他发觉,约翰?劳对自己的人生转变不仅表现出默默的理解,而且似乎还直截了当地对他表示钦佩的时候,他开始喜欢保护这个来自爱丁堡的年轻人了。如果不在是伦敦塔上班,托马斯?尼尔肯定会带着约翰?劳逛遍城里的高档妓院。人们只要花上不多的钱,就可以在那里染上梅毒。托马斯?尼尔指给他伦敦的每一家赌博沙龙、每一间酒馆,那是投资家和商人们经常出入的地方,并向约翰?劳介绍在伦敦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每一个人。
    伦敦共有两千多家咖啡馆,任何一种职业群体都有喜欢去的场所。皇家学会那些学富五车的会员喜欢相聚在德芙烈巷的“希腊人”,律师们常去的是舰队街的“南多斯”,人们可以在“白色”遇见大名鼎鼎的赌徒和冒险家,公子哥们喜欢有空到泰晤士河畔的“男士”去坐坐。因此,人们永远可以知道,什么时候、有哪些人以及在哪儿可以找到他们。咖啡馆被许多人视为临时办公室。城里的所有报纸和传单都可以在咖啡馆里看到。人们若想公布什么消息,可以印一份传单,以新的“便士邮政”的形式分发给城里所有的咖啡馆。人们只要给柜台小姐一个便士,就可以想喝多少咖啡就喝多少,还可以在这里舒舒服服地抽烟斗。
    一天晚上,托马斯?尼尔带着约翰?劳来到“绿狗”咖啡馆。许多暴发户喜欢拜访这家咖啡馆,他们急切希望给自己新近购置的房子配上与其身份地位相称的家具。那天已是深夜,其实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在这里可以见到所有的公子哥和城市里出名的浪荡儿,他们在这一天里完成了费心劳神的工作,需要到这里来喝上几杯浓咖啡醒醒酒。趁此机会,他们也可以了解一下未来几天的拍卖清单。
    托马斯?尼尔要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喝咖啡的人,是要表明自己并不是落伍者。对老年人来说,咖啡就好比是发臭的水洼里的水一样,可以让人变成性无能。对一个善于交际的人而言,咖啡跟茶、巧克力以及烟草一样,有着新人的气息,不过它来自遥远的大陆,正是那些富有勇气的贸易商们发现和开发了它。不过,在去过啤酒馆、俱乐部和菜馆之后,咖啡也是唯一可用的东西,可以让人重新清醒过来,在第二天重新开始工作。刚磨好的咖啡豆的芳香、弗吉尼亚烟草略带甜味的浓烟、墨香扑鼻的报纸以及在宫廷和世界遥远地区最新的流言蜚语——对那些有钱消费的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尽管“绿狗”被视为高档酒馆,但到了深更半夜,这里就跟下等酒吧间一样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威尼斯已经引入了博彩业。您听说了吗,先生?”托马斯?尼尔对着喧嚣声嚷道,随即将烟斗递给邻座。
    “是啊。荷兰也想引入国营博彩业!”约翰?劳大声回答,“可是,由于道德方面的原因,我不赞成引入这种博彩业。它给赤贫们创造出错误的希望,只会让他们掏尽口袋里的最后一枚钱币。”
    “不会,不会,先生!”托马斯?尼尔吼叫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城市东北部的一个工人发出来的,那里的手工制造业和生产车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有了博彩业,国王就可以为对法战争提供资金了。我们以十英镑的价格卖出我们的国有股票。总共有一百万英镑,利息为百分之十,期限为十六年,这太棒了。而国家可以为投资和利息进行担保。和威尼斯相类似,我们可以让股票参加每年一次的抽奖活动。股票,或者叫彩票贷款,或者说国债,或者您把它命名为一张纸,同时又是一张抽奖号。我算过,我们可以每年从四万英镑中拿出一点儿钱来赠送给中奖者。但我需要一个能够给我计算赢利计划的人。”
    “我讨厌国有博彩业!”约翰?劳回答,没料到声音大了点,他谨慎地朝四周瞧瞧。
    托马斯?尼尔用拳头在桌子上敲打出砰砰声,示意再来一杯咖啡。
    “偏偏您,约翰?劳,偏偏您想愚弄我,说您讨厌赌博吗?您本人毕竟就是一名赌徒!”
    “我谈论的是国有博彩业,尼尔先生。我不是国家。而作为公民,我也不仅仅是赌徒,尼尔先生。我发展了一种学术性的赌博方式,我试图在赌博时计算出概率。我试图研究偶然中的科学,这是我努力的方向。某一张牌被选中的概率有多大?我试图计算风险。这是一项严肃的工作,尼尔先生。我在赌桌上验证可能将来有一天对一个国家至关重要的模型。”
    约翰?劳发觉邻桌有个人一直在倾听他们的谈话。那是一名年轻男子,他的穿着引人注目,看上去比英国国王还要高贵,他坐在一位全副武装的绅士对面,这个绅士显然是他的随从。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个报童进来了,他在出售刚出版的《伦敦公报》。《伦敦公报》每周出版三次,发行量达到了七千份,被誉为重要的舆论制造者。托马斯?尼尔和约翰?劳每人买了一份报纸。当托马斯?尼尔看到男孩当做找头搁在桌子上的硬币时,这位皇家硬币检验师勃然大怒。他举起钱,大声吼叫着,把所有其他人的谈话声淹没了:“你想把这些没用的硬币硬塞给我们吗,你这个臭小子?你以为我们喝醉酒了,不会注意到这些硬币是不值一文的吗?”
    柜台小姐立马跑过来,想叫托马斯?尼尔别那么激动。可是,托马斯?尼尔将硬币往桌子上一扔,指着那个证物。银币的表面已经被磨得光光的,顶多只有原来一半的重量,因此也只值一半的钱。
    “这些硬币已经流通那么久了,这孩子究竟能做什么呢?我敢打赌,它们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柜台小姐把硬币放回到桌子上,将围观者用力挤到边上。她已经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可尼尔更加激动起来,用一种愤怒的手势将桌上的硬币一扫而光。他的胳膊肘碰到了邻座的陶瓷烟斗。后者从凳子上仰面倒下。他喘息着抓住自己的脖子,仿佛马上会窒息而死。可他突然完全出其不意地重新站了起来,一拳打在尼尔的脸上。尼尔似乎被打晕了,他像喝得烂醉一样,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当他想重新站起来时,他的对手从后面向他扑去。一场疯狂的恶斗就在瞬间爆发了。杯子和陶瓷烟斗在空中乱飞,椅子被砸坏了,有一些客人夺荒而逃。女店主将那些吃白食的人一直追到了大街上。有个人在喊救命,希望警察过来。
    整整这段时间里,约翰?劳始终平静地坐在桌前。在人声鼎沸之中,他看到了那名年轻男子。很显然,不管有多喧哗,那名男子始终在观察他。即使没有扇子语言,劳还是明白,陌生人一定是有求于他。
    当警官带着几名士兵进入咖啡馆时,那里立即安静了下来。警官马上认出了皇家铸币师,问他这里出了什么事。
    托马斯?尼尔试图保持平静。鲜血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可当他鼓起劲来,肚子前倾,后背伸展时,他吐出了法国白兰地、苏格兰威士忌、西印度群岛朗姆酒以及他在这个晚上吞进肚子里去的所有东西,像滔天巨浪一样,吐得木头地板上到处都是。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低沉的打嗝声。
    那名长时间不断观察约翰?劳的男子,此刻站了起来,那位全副武装的陪客跟在后面。两个人向门口走去。快要从约翰?劳身边走过时,那名公子停下了脚步,朝苏格兰人望了一眼。陌生人在丝绒外套下面,穿了一件价值连城的丝绒长袍,衣服上面有金纽扣和金线。他头上的假发至少值四十先令。手套上有着杏仁食品的香味。皮革上面的每一部分都用最精致的茉莉花油擦过了,所以感觉手套相当柔软。
    “我可以在哪个沙龙里见识您的技艺呢?”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明天晚上在布莱伯里爵士家里。”约翰?劳同样无动于衷地回答。
    年轻男子叫爱德华?威尔逊,也就是威尔逊公子。那个不离他左右的人,是怀特曼上尉,身强力壮,眼神中带着不安。据说怀特曼上尉陪伴威尔逊公子,是为了保护后者,因为威尔逊非常有钱。也有人声称,威尔逊之所以要让一个贴身保镖陪在他身边,是为了给人留下他非常有钱的印象。这是男人和他们的策略。
    第二天晚上,当约翰?劳在布莱伯里爵士那宾客盈门的沙龙里发牌的时候,爱德华?威尔逊精神饱满,状态极佳。劳拥有坐庄和发牌的特权。短短的几个月里,约翰?劳就成了公众人物。在他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赌客懂得如此信心十足地计算牌点的机会。英格兰没有一个人具有这样的天赋,能够如此迅速地确定这一次机会或者下一次机会该投入的赌注。他那非凡的才华在整个城市迅速传播开了,越来越多的赌客费尽心机地希望得到布莱伯里爵士的邀请,一睹约翰?劳的风采。
    那天晚上,约翰?劳见到了他的老相识——法国人安托万?阿尔诺。阿尔诺也久闻约翰?劳的大名,他过来就是要重新和他较量一番。
    时间已经到了第二日凌晨,绝大多数客人已经离开了,阿尔诺依然坐在牌桌上,还在赌。威尔逊公子也在。贝蒂?维利尔斯——国王的所谓情妇也在。另外,布莱伯里爵士的妹妹,那个几乎隐藏在幕后的神秘的凯瑟琳?诺利斯也还在。每一局打完,约翰?劳重新洗牌时,他就会抬起头来,寻找凯瑟琳?诺利斯的目光。有时候,他有种印象,她的眼睛在对他微笑,她在鼓励他继续玩下去,继续赢下去,战胜这个法国人阿尔诺。她就像是他的同盟军,可她对他发出的信号、微笑和目光没有做出反应。约翰?劳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一个人竟然会不辞而别,将凯瑟琳?诺利斯这样的女子留在英格兰不闻不问。他相信,凯瑟琳?诺利斯在到处寻找她的丈夫,她一定愿意为他牺牲一切。正因为如此,她丈夫的行为才特别让她伤心欲绝。换了约翰?劳,他宁愿改变自己的宗教信仰,也不会对凯瑟琳?诺利斯这样的女子撒手不管。
    一直到凌晨时分,约翰?劳从安托万?阿尔诺手里赢得了一大笔钱,可法国人不愿意放弃。他重新夺回了一个个筹码。当双方重新打成平手时,约翰?劳建议结束牌局,可安托万?阿尔诺还想继续玩下去。满足他的请求,这是一个名誉问题。也许是为了分散约翰?劳的注意力,法国人试图硬拉他说话。话题扯到了“国民经济学”,这是他发明的词儿。当时,还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个名词。阿尔诺试图谈论货币理论,谈论那些能够结束现金大量缺少的体制,谈论平行货币和替代货币,谈论佩蒂、巴尔本、于?张伯伦和伯努利撰写的论文。他一再谈到伯努利。他甚至也谈到了上帝:上帝有哪些价值?上帝是买得到的吗?上帝究竟有没有价值?思想是可以买卖的吗?
    约翰?劳完全有能力在和他探讨这些话题的同时,又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开始心算。其心算速度之快,实在是无人企及。
    天色破晓。他们两个都是这一领域的大师。最后,安托万?阿尔诺试图寻找一位老盟友,就像当时在爱丁堡一样。安托万?阿尔诺分别为自己和约翰?劳要了一杯杜松子酒。一名招待立刻将酒拿了过来。
    但约翰婉言谢绝了:“一个人不能两次犯同样的错误,阿尔诺先生。”
    安托万?阿尔诺喝了几杯酒,快过一个小时的时候,他请求赌最后一局,约翰?劳满足了他的请求。安托万?阿尔诺请求将赌注增加十倍,约翰?劳也同样满足了他的请求。安托万?阿尔诺希望自己好运,他将一切寄希望于这一张牌了。可他又输了。突然,所有的谈话都停下了。大家全都看着安托万?阿尔诺。他能够干什么呢?
    安托万?阿尔诺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恭喜您,劳先生,您当时在爱丁堡赌输了的钱,是一次出色的投资。”
    约翰?劳稍稍鞠了个躬,微笑着回答:“那么,有哪一个人可以自豪地说,他能反败为胜呢?”
    围观者不明白他们俩聊天的意思,各自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可是这个夜晚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太可惜了,我们的国王竟然不在这里,”贝蒂?维利尔斯微笑着,“他懂得天才的价值。”
    约翰?劳欠欠身以示感谢,微笑着说:“我随时听候吩咐。”
    沙龙里的笑声显得很沉闷。有一些在场的人似乎错误地理解了他的话,或者说希望错误地理解他的话。阿尔诺离开了大厅。从他的步子中可以判断,他成了他自己的策略的牺牲品,他喝掉了约翰?劳婉言谢绝的那杯杜松子酒。有个人在轻轻地拍手鼓掌。那是爱德华?威尔逊。他已经悄悄地走近约翰?劳。他有点沉思默想地抚摸着自己的手杖,舌尖轻浮地舔着嘴唇。
    “先生,恭喜你。我真是陶醉了,被迷住了。这是运气、能力、魔术,或者仅仅是一种简单的花招?”他装腔作势地向一侧低头,仿佛他想到这只不过是一个花招,他的心受伤了,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忧伤之中。
    “我是数学家,先生,不是赌徒。我这里想要说明的是,如何将数学的或然性和概率应用于扑克牌中。”
    “哦。”威尔逊脱口而出,心不在焉地摸了摸那条翠绿色的丝绸围巾。然后,他兴高采烈地转向围观者说:“我们的印象太深刻了,我们感谢布莱伯里爵士在他的沙龙里把劳里斯顿的约翰?劳介绍给我们!”
    可是,约翰?劳很清楚这一点,威尔逊懂得太少,根本不明白数学在纸牌游戏中的意义。威尔逊似乎属于“金色青年”,他有钱,有礼貌,但缺乏一整个晚上和人聊天的机智与风趣。当威尔逊确信那些围观者正在倾听他的讲话时,他重新转向约翰?劳说:“听说劳先生您在圣吉尔斯租借了一套房子。底楼的房间还有空吗?”
    “还有,先生……”
    “爱德华——威尔逊——公子。”他显得容光焕发,善意而仁慈地伸出手臂,享受着在场各位钦佩的微笑。然后他重新转向约翰?劳说:“允许我问一下,是否能劳驾您将房子出租给我的妹妹?”
    约翰?劳感到很惊讶。他心里感到不怎么舒服。直觉告诉他,威尔逊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的目光在本能地寻找凯瑟琳?诺利斯。她似乎在点头,或许她只是转动了一下头而已。
    “很荣幸,威尔逊先生,”劳回答,“那您明天到我家里喝杯茶吧。”
    布莱伯里爵士再次对约翰?劳精彩的纸牌表演表示感谢,并向他保证,只要他愿意,他永远可以在这里享有坐庄的权利。他强调,如果约翰?劳拒绝其他沙龙的邀请,继续到他这里来玩牌,他会深感荣幸。不如说,他的话可以理解为一种暗示。布莱伯里爵士带约翰?劳走出大厅。他们从凯瑟琳?诺利斯身旁走过时,爵士停住了脚步,让他的客人有机会向诺利斯女士告别。
    约翰?劳彬彬有礼地吻她的手。布莱伯里爵士悄悄地离开了。约翰?劳称赞凯瑟琳?诺利斯别在裙子上的红花,它和它的主人一样既充满神秘又富有魅力。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凯瑟琳?诺利斯既没有用她的扇子,也没有用微笑回答,而是告诉他那朵鲜花来自新大陆:“这是红花菜豆花。我每星期三中午十一点在考文特花园那里买的。”
    “十一点。”约翰?劳重复了一遍,然后补充道,“我特别能够记住数字,夫人。”
    第二天是星期三。约翰?劳离开家,向南部方向驶去。那幢楼他一时还买不起。途经通往地主庄园的草地和林荫大道时,马车夫用缰绳勒住四驾马车。街道在1666年那场伦敦大火后重新修缮过。到考文特花园时,约翰?劳用手杖的球形捏手,对着马车的轮胎敲击了两次。马车停下来了。约翰?劳示意车夫在此等他。
    约翰?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看假发是否贴身,挺起胸膛。然后他出发了。伦敦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你可以在吃喝方面节省,你也可以在女士和晚上的娱乐方面节省,但你千万别在穿着上面节省。
    使约翰?劳大吃一惊的是,他这一路碰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这些人似乎又对他怀有那么多的善意。约翰?劳看到了别人,别人也看到了他。许许多多的马车在等待着造访考文特花园鲜花市场的美人和富人。约翰?劳向左侧、向右侧友好地欠身算是打招呼。一股醉人的芳香,就像看不见的植物花被,弥漫在整个市场上空。他看到市场后面就是圣马丁教堂。约翰?劳沿着砂石色的拱廊走着,经过一条砾石路,一直走到教堂的背面。他本能地朝前面的方向望去。在一个拱廊门下正站着凯瑟琳?诺利斯。她一只手上执着一把扇子,扇子遮住了她的一部分脸孔,另一只手提着一只空篮子。约翰?劳感到自己的四肢柔和地颤动起来。他想控制住自己,不希望表现出一丝的烦躁不安来。但是,一切只是徒然。在还没有触摸她的双手时,他就已经被凯瑟琳?诺利斯俘虏了。
    “您给我带来幸运。”约翰?劳说道,喜形于色地站在年轻女子面前。他注视着她,用温暖的眼神传递对她的爱恋。他的眼睛似乎在轻声诉说:他爱她,他渴望得到她,他全部的思想和情感都被她占领了。
    “我赌博的时候,您是我的同盟军。”他本来不想这么说的。
    “我知道,”凯瑟琳说道,难为情地低下头,“我总是希望您获胜,先生。我喜欢看您赌博。”
    “我也在看您,”劳触摸到她的手时低语道,“甚至在我的梦里……”
    凯瑟琳?诺利斯嫣然一笑:“那么您就真的在我的梦里了。我有时会有种感觉……”
    她突然停顿了下来,向路过广场到鲜花市场去溜达的一对夫妇致意。
    “您有时有种什么样的感觉,诺利斯女士?”
    “这并不重要,劳先生。您最近不是在牌桌上说过,某些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发生了?”
    “是的,”约翰轻轻地回答,“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希望它们会继续发生。”
    凯瑟琳?诺利斯点点头,幅度很小,简直让人察觉不到:“您过来,我指给您看那些来自新大陆的鲜花。”
    陌生人的马靴一脚踩在“彩虹”咖啡馆的地板上。舰队街那家咖啡馆的厚木板上撒满了沙子,龌龊的桌子底下堆积成了一座小沙丘,痰盂罐四处可见,灯光在墙上冒烟。陌生人坐在一杯咖啡前沉思。此刻,彩虹咖啡馆里静悄悄的。报童刚才已经将最新的传单和小报分发到这里来了。伦敦人虔诚地抽着他们的陶瓷烟斗,在服用这种由谣言、丑闻、投机活动以及骇人听闻的故事组成的灵丹妙药。陌生人向坐在对面的一位皮裙男子求助。或许那人是一名酒商吧。
    “我在找一个人。”陌生人开口道。
    “哦,”另一个回答,目光并没有从他的报纸上移开,“伦敦有很多人。”
    “他二十出头,高个子,有些人可能觉得他长得很英俊……”
    酒商从他的报纸上匆匆抬起眼睛。“那他是怎么消磨自己的时间的?如果您知道这一点,我也许可以告诉您他在哪儿喝咖啡。”
    “他玩牌。”
    “嗯……一个玩纸牌游戏的人。纸牌游戏到处都有,在下面的港口边,不过在高雅的沙龙里也有……”
    “他大概经常出入于高雅的沙龙里吧。”
    酒商重新埋头看他的报纸去了,喃喃道,对那些高雅的沙龙,他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他在这座城市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他谈论过自己的经历,和女人的艳史、决斗、玩纸牌的诀窍。”
    “您到‘林肯因河广场’去问问吧,外国的赌徒们在那里聚会……”
    “我不是说过他可能在高雅的沙龙里赌博吗?”
    酒商将报纸扔到桌上,朝地上吐了口痰,很显然没有吐到痰盂里。“那我就没办法帮您的忙了。您去问问其他人吧。”
    陌生人站起来。他长得高大结实。直到这时,酒商才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我的老天,您的耳朵究竟怎么啦?”他朝自己的身后嚷道。
    但陌生人已经从门口走了出去。
    就在同一天,爱德华?威尔逊公子准时在喝茶时间出现在了圣吉尔斯。约翰?劳是在室外楼梯上遇见客人的。威尔逊带来了自己的妹妹。她用法国最新时装将自己打扮一新,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从约翰?劳准备出租的底楼房子的镶木地板上飘过。约翰不喜欢这个年轻女子,见第一面就不喜欢她。她目空一切,狂妄自大,没有别的;她既不风趣,也不妩媚。不错,她几乎和这个年龄的所有年轻女人一样,只是长得漂亮而已。
    让约翰?劳感到遗憾的是,她喜欢这个房子。难道一切仅仅是圈套吗?难道是爱德华?威尔逊公子可能想和他的妹妹一起给他拉皮条吗?约翰?劳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叹息。他究竟该怎么办?他急需额外的收入。尽管他被誉为是这个城市里一个富有魅力的人,在许多沙龙里享受着坐庄这个有利可图的角色的特权,但他挣的钱还是不够他支付越来越奢侈的生活费。
    现在,一双有搭扣的好皮鞋比整整半年的租金还要贵。如果他真的能有朝一日到国王那里去游说自己的主张,那么他需要的不仅是一双有搭扣的新鞋子。
    就在这时,威尔逊的妹妹要房子了。可是他要不到约翰?劳的心。从今天早上开始,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
    什鲁斯伯里年龄在五十岁上下,长得矮小结实。谁只要见过他的脸和那双凸出来的蛙眼,那是不可能很快忘记他的长相的。什鲁斯伯里一向穿着讲究,他下身穿一条长及膝盖的黑色短裤,一双黑色丝袜,脖子上戴着一条永远洁白的围巾。和约翰?劳的父亲一样,他原本学过金匠的手艺活儿,后来开始从事外汇交易,如今他是跑买卖的银行家。他根据概率估算发放贷款。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一套风险计算法。
    什鲁斯伯里和约翰?劳定期在“章节”咖啡馆见面。这里是书商和作家们聚会的场所。在这里,人们也可以和从事出版业务的印刷厂取得联系。在章节咖啡馆里,不仅可以见到天才数学家和他们尚未出版的手稿,而且可以见到如丹尼尔?笛福这些从事颠覆活动的人,笛福在这里宣传作为委约写手将来可成为有钱阶级的思想。正如丹尼尔?笛福宣传的所有东西一样,这种思想并非出自他本人,而是出自那些贫民牧师。这些贫民牧师探访章节咖啡馆,撰写委约布道可以得到两个先令。“章节”是文字创作的市场广场,什鲁斯伯里喜欢这个地方,尤其是后面靠窗的角落一直通往院子。相约来此聚会的都是文人墨客,他们一喝起酒来往往就喝高了,然后醉醺醺地谈论原稿,常常唾沫飞溅,把原稿都弄湿了,于是人们给这里取了个“湿纸俱乐部”的雅号。属于该俱乐部的作家们为这个名称增光添彩。
    “您的母亲非常担心,”什鲁斯伯里开始对约翰?劳说道,“她觉得您并没有从爱丁堡的错误中吸取教训。”什鲁斯伯里吸着烟斗,然后将食指伸进自己的咖啡杯里,看看热乎乎的饮料现在是否可以喝了。接着,他恳切地看着约翰?劳。
    约翰?劳耸耸肩。“我已经告诉过您,我的行动是一项计划的一部分。我不出售木制品和玻璃制品,我出售思想。我不建造生产木制品或者玻璃制品的工厂,而是建立关系网,以便和我的思想的潜在买主进行接触。”
    “和国王进行接触吗?”银行家问道。
    约翰?劳点点头。“可这要花钱的。”他干巴巴地回答。
    “约翰,”什鲁斯伯里重新开始道,但似乎不自信了,“到现在为止,我们之间的业务做得不错。我也很乐意继续和您开展业务上的往来。不过我不得不向您指出,您急需解决新的收入来源了。”
    什鲁斯伯里拖泥带水地从皮挎包里翻出一封信交给约翰?劳。信封上盖有劳里斯顿城堡的印章。这是约翰的母亲写给什鲁斯伯里的信,她吩咐银行家交给她居住在伦敦的儿子约翰?劳四百英镑。什鲁斯伯里为此起草了一份文件,这份文件证明,他——什鲁斯伯里,将以这份文件的凭证和汇票作抵押,支付价值四百英镑的金属硬币。
    “可是,您不要拿着钱马上跑到裁缝那里去,约翰。以您的开销,一村子的人都可以穿上新衣服了。”
    “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不想再作任何补充,什鲁斯伯里先生。”
    什鲁斯伯里怀疑地瞧了瞧约翰?劳。“我很喜欢您的思想,约翰,但是您知道,今年夏天英格兰银行就要成立了。”
    “我的思想走得还要更远,什鲁斯伯里先生,我要出售未来。”
    “您在开玩笑吧,约翰?”
    “不,什鲁斯伯里先生,我还要好好地润色一番。但是总有一天,人们将会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支付金属硬币。”
    “这或许是骗局的新形式吧。”什鲁斯伯里先生似乎感到很有趣。
    “不,”约翰?劳说道,“整个国家很有可能会在一夜之间提供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流动资金……”
    “那么您认为国王会明白这个吗?”什鲁斯伯里打断他的话,津津有味地抽着烟斗。有个人从后面敲敲他的肩膀。约翰马上认出他来了,那是丹尼尔?笛福。他手里拿着一份手稿坐在银行家旁边,他那金色卷曲假长发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您又回来了吗,笛福。那么多银行家和金匠们死去您是有责任的,”什鲁斯伯里大声笑道,“您只应该在您的书里实现您的思想,不是在现实中,不是用真的钱。”
    丹尼尔?笛福微笑着说:“您只是在嘲弄我。天才必须能够忍受住他人的嘲弄。”
    “可是,并不是忍受住他人嘲弄的每一个人都是天才。”约翰?劳微笑着回敬道。
    “劳先生,请您帮帮我,让什鲁斯伯里先生相信我的计划,我会给您安排一个时间和苏格兰事务大臣见个面。”
    劳怀疑地扬起眉毛。
    “他在寻找苏格兰人,希望在爱丁堡建立一个秘密特务组织。”丹尼尔?笛福口无遮拦地说。一些坐在其他桌子上的客人纷纷转过身来。
    “您不想把这一消息刊登在报纸上吗?”什鲁斯伯里开玩笑,向刚走进咖啡馆的报童招手,示意他过来。
    丹尼尔?笛福求助于约翰?劳,但约翰不给他发言的机会。“笛福先生,您应该撰写一部有关您的企业破产的著作。首先它会很有趣,其次它可以避免他人重蹈覆辙。”
    “那么,银行家就不用排着队去跳泰晤士河了。”什鲁斯伯里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匆匆浏览了一下《伦敦公报》头版上的新闻。
    “我同意,我的先生们。不过,那您就得向我提供一笔创作该著作的贷款了。”笛福回击道。没有任何东西,也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乱他的思路。他扯开嗓子点了一杯咖啡,对什鲁斯伯里所谓的邀请表示感谢,也感谢银行家投资于他的最新著作:“我当然会和您一起分享我的收入。”
    “就是说,我将空手而归了。”什鲁斯伯里嘲弄地说。
    “请您投资未来吧!”笛福充满激情地叫道,为章节咖啡馆里的人重新回头向他张望感到沾沾自喜。
    “现在又有人要向我出售未来了。”什鲁斯伯里咕哝道。
    “可是,如果我想得对的话,笛福先生,有谁愿意去阅读一个失败者的故事呢?”约翰?劳问道。
    “那我就不写我自己的故事,”笛福回答,“而是写一个水手的冒险故事,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在一座孤岛上逃生,而且幸存下来了!”
    什鲁斯伯里表示拒绝道:“报纸上充斥着这方面的故事。”
    “完全正确!”笛福嚷道,“为什么报纸上充斥着这方面的故事?是因为大家喜欢看这些故事!如果我突然孤单一人在一座岛上,我将怎么办?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型蜥蜴、有着残忍习性的黑色野兽、食人族……”
    “以及最可爱的女性。”坐在邻桌的一个人发出怪叫声。咖啡馆里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可是丹尼尔?笛福并没有附和他们的大笑。他压低自己的声音道:“我就写这个人孤独的生活,好像我亲历过这样的生活一样,好像我在那里为报纸报道这方面的生活一样。这样的手法还从没有人写过。”
    什鲁斯伯里建议笛福坐到那些醉醺醺的诗人那里去,自己则埋头看他的报纸去了。笛福朝劳匆匆瞥了一眼。约翰?劳生气了,此刻他不再去想劝说什鲁斯伯里给笛福贷款的事了。丹尼尔?笛福注意到劳的沉默。
    “我们走在我们的时代前面了,是不是,劳先生?”
    约翰·劳一声不吭。
    “如果您向这些人陈述您那著名的货币理论,那么您的命运将和我的一样。”笛福沮丧地喃喃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激情。
    约翰·劳和解地注视着作家。“走在时代前面是得不到任何奖赏的,笛福先生。它更多的是滑稽可笑。而且绝大多数是悲剧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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