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贵从城里给牛寄了一封信，信上说，牛，你来吧，城里的自行车多得不得了，满大街都是的。<br> 牛拿了满贵的信，到城里来了。<br> 哪里有自行车，牛说。<br> 那里，满贵指着许多自行车，那里。<br> 有锁的，牛说。<br> 拿把小锯子锯一下就开了，满贵说，很方便的。<br> 满贵过去嘎呲嘎呲锯，有个人走过，他看了满贵一眼，摇了摇头，不好的，他说，这样不好的。<br> 牛的脸通红，这个人会把满贵抓起来的，他想。<br> 但是这个人并没有抓满贵，不好的，他说，不好的，但是他走了。<br> 满贵向牛招招，牛，你来试试，他把小锯子给牛。<br> 这样好不好，牛说，我不会锯的。<br> 就那么拉几下，嘎呲嘎呲，就行了，满贵说。<br> 牛锯了几下，那个钥匙环就断了，嘿嘿，牛说。<br> 走吧。<br> 满贵和牛一人推一辆车，牛说，为什么不拿那个新的。<br> 不要新的，满贵说。<br> 为什么？牛问。<br> 满贵不说为什么，只是笑了一下。<br> 满贵，牛说，这车子我们自己用吗？<br> 我们自己要用什么车，满贵说。<br> 那我们到哪里去呢？<br> 皮市街。<br> 皮市街是干什么的？<br> 旧货市场。<br> 噢，牛说，去卖掉。<br> 二十块，老板看着满贵的白行车。<br> 怎么二十块，满贵说，不可能二十块的。<br> 老板指指牛的一辆，这辆给三十。<br> 太太那个了，老板，满贵说，我们也辛辛苦苦的。<br> 辛苦个屁，老板说。<br> 至少也要担惊受怕的，满贵说。<br> 怕个屁。<br> 嘿嘿，满贵说，再加十块吧，老板。<br> 没有的，老板板着脸，没有的，最多再加五块。<br> 碰上你这样的老板，无路可走的，满贵说，唉。<br> 老板数出钱来，走吧，走吧，老板说，派出所要来的。<br> 满贵把钱放进口袋，牛跟着他，牛看到旧货摊上有个旧式的烟斗，牛笑了起来。<br> 什么东西，满贵顺着牛的眼光看，他没看到有什么可笑的东西。<br> 那个烟斗，牛说。<br> 我说的吧，满贵道，城里的街上都是钱。<br> 是偷，牛说，抓起来怎么办？<br> 抓起来也不要紧的，骂几句就放出来了，满贵说。<br> 不关起来的？牛问。<br> 哪里关得下，满贵说，关不下的。<br> 其实，牛说。<br> 其实什么？<br> 其实我们像他们一样，牛看旧货摊的老板，他们的脸上都有一些舒舒服服的样子，牛说，做做小生意。<br> 本钱呢，满贵说，你有多少钱。<br> 有五十五块，牛说。<br> 什么，满贵说，钱是你的？<br> 牛的脸有一点红起来，满贵，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我是。<br> 你是什么，满贵说，你什么也不是，钱是我的，没有钱，鹅什么时候肯嫁给我。<br> 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牛说。<br> 那她是哪样的人，满贵笑起来，她是哪样的人？<br> 饿不饿，满贵说。<br> 饿的，牛说，肚子一直在叫。<br> 想吃什么，满贵说。<br> 嘿嘿，牛笑了一下。<br> 笑，满贵说，以为我请不起。<br> 没有，牛说，他看到大马路上一家灯火辉煌的店，牛念出玻璃门上的字，纽约、假日、休闲、自助餐。<br> 想吃这个？满贵说。<br> 不是，我不是，牛说，我只是念一念，什么意思。<br> 什么意思，满贵说，饭店，吃饭的地方。<br> 噢，牛说，美国人开的。<br> 也不见得，满贵说，洋盘，里边的东西是洋盘。<br> 怎么洋盘，牛说。<br> 用刀用叉子，满贵说。<br> 那我晓得的，是西餐，牛说，西餐我晓得的。<br> 你想吃洋盘？满贵说。<br> 牛又继续念起来：早餐每位十五元，中餐每位三十五元，晚餐每位五十元，现在是中午，牛说。<br> 进去吧，满说。<br> 牛不走，牛说，你不要积钱娶我姐姐了？<br> 你说鹅不是那样的人，满贵说。<br>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牛说。<br> 欢迎光临，穿白衣白裤的小姐站在门口已经大声地喊起来。<br> 怎么都是白的，满贵说，刺眼睛的。<br> 美国下雪下得多，牛说，可能是的。<br> 几位？小姐笑眯眯地说，先生两位？<br> 两位，满贵说，牛，自己去拿吃的，吃得下多少吃多少。<br> 我知道的，牛说。<br> 拣贵的拿。<br> 我知道的，牛说。<br> 小姐笑起来，牛的脸有点红，自助餐，他说，我从前吃过的。<br> 现在只要有钱，满贵说，什么东西吃不到。<br> 他们端了满满的盘子坐下来，小姐送上刀又勺和一份介绍，牛看了看，上面写着吃西餐的规矩，第一道菜应该取什么，第二道菜应该取什么，然后第三道，第四道，牛向四周的人看看，没有人按照这上面的规矩做的，他们都是满满的一大盘子，里边什么都有。<br> 左手拿叉，牛说。<br> 你可以左手拿，满贵说，我是要用右手的，我又不是左撇子。<br> 我也不是左撇子，牛说，我是念这上面的字，右手拿刀。<br> 好多白色的小姐走来走去，后来有一个小姐站在他们面前，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向满贵看看，满贵说，吃吧，她看着你吃。<br> 另一个小姐也走过来，两个小姐并排站在他们面前。<br> 都像你们这么能吃，一个小姐笑眯眯地说，我们老板赔光了也不够的。<br> 你们老板是美国人吗，牛问。<br> 嘻嘻，小姐笑，你说呢。<br> 不是美国人吗？<br> 嘻嘻，你说呢。<br> 你们也是外地来的，满贵说，听口音听得出来。<br> 打工妹，一个小姐说。<br> 另一个小姐笑了笑。<br> 我们也是，牛说，我们也是。<br> 是什么，小姐说，打工的？<br> 是的，牛说。<br> 你们做什么？<br> 牛脸上红了一红。<br> 满贵说，我们搞建筑的。<br> 搞建筑赚钱的，一个小姐说。<br> 辛苦的，另一个小姐说。<br> 不辛苦怎么赚钱，满贵说，不赚钱到哪里去讨老婆。<br> 小姐们笑起来。<br> 你乱说，牛有些生气，他说，我要告诉鹅的。<br> 你不会告诉的，满贵说。<br> 现在我们做什么，牛说，我们到哪里去？<br> 看录像，满贵说。<br> 看录像干什么，牛说，干什么要看录像。<br> 不看录像干什么，满贵说，你想睡觉？<br> 我不想睡觉，牛说，我一点也不困。<br> 所以看录像，满贵说，有的事情，白天不好做，要等到晚上的。<br> 我晓得，牛说。<br> 天黑下来，天上没有星星，天气好的，牛说，怎么没有星星。<br> 这一家，满贵停了下来，说，我们到这一家。<br> 这是工厂，牛说，有人守门的。<br> 后边也有门的，满贵说，牛跟着满贵绕过大门，往后面走。<br> 有一段围墙上缺了一个口，人可以进去出来。<br> 这不是门，牛说。<br> 管它是不是门，满贵说，能进去的地方就是门。<br> 他们从洞里走进来，牛说，这里面有什么？<br> 看看，满贵说，看了就知道。<br> 一道手电简的光照过来，满贵，牛说，满贵。<br> 光照在满贵的眼睛上，满贵说，谁。<br> 你问我？一个老师傅站在他们面前，他把手电筒的光从满贵脸上移开一点，你们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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