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风阵阵听天籁——风中赏松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陈毅《青松》),这是雪后赏松,欣赏的是青松的孤高圣洁,着眼点仍在青松历经岁寒的威武不屈。但是,“雪”并不仅仅赋予了松不屈的品格,同时也将这一品格赋予竹与梅,使它们结为“岁寒三友”,所以雪并非仅钟情于松。而酿造“岁寒”的环境氛围也并非只有雪,即如冰霜,也有同样的奇功,因此赏青松的高洁,亦可在冰消霜融之时。一来因为雪后的“高洁”并非青松所能独占;二来因为赏青松的高洁亦不必雪后。由此两点,可知雪对松不是情有独钟,而松对雪当然也就不是忠贞不贰了。
那么,松移情别恋的是谁呢?是风。一阵清风吹过,松针便随风轻拂,嘘嘘作声;若是急风骤起,松树或干摇枝翻,纵情欢呼。这大块之意气,无论巨细,只要一入松林,就必有响应,而令人陶醉的,也恰是那松迎风入,风入松应的奇妙音响。这音响的千变万化、神奇高妙,在梅与兰中是无从领略的,即便在苍苍竹海之中,恐怕也只能得其一二而已,未若松林清音的出神人化,令人心动情移。所以在风中赏松,更确切地说,是在风中赏松声,其韵味情趣,非他处可有,也非身临其境者所能感受。
据史书记载,大概要算陶弘景为特别爱赏松风的第一人。书中所记甚为明白:陶弘景特爱松风,庭院皆植松,每闻其响,欣然为乐。陶弘景是南朝时丹阳秣陵(今南京市)人,字通明,曾隐居句容句曲山,自号华阳隐居。梁武帝萧衍即位,每有征伐吉凶大事,便派人垂问,陶弘景因而被人称为“山中宰相”。他曾遍游名山,寻访药草,著有《本草经集注》。又明阴阳五行,晚年受佛教五大戒,主张儒、释、道三教合流。看来他的酷爱松风,当与释、道中人淡泊名利、崇尚返璞归真的禀性相关,是真爱真赏,其“每闻其响,欣然为乐”,也应是情有所钟而心领神会的真乐。
陶弘景的听松,在于妙赏其音,修身养性。此种听法,动心移情,神与物游,久而久之,连松也忘,连风也忘,甚而连音也忘,连我也忘,忘物忘我,情不知移于何方,神不知游于何所。又久而久之,才收视返听,神归于体,既而复见松,复见松风,又复听天籁。此为高人之听。与匠人之听者,大异其趣。什么是匠人之听呢?即听音辨木,择材取用,如雷威之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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