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中的萨马兰奇还是那副熟悉的样子,在万人瞩目的关键时刻,他不紧不慢地走向讲台,拆开装着最后结果的信封,又不紧不慢地打开信封里的那张纸。他看到了结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情。他稍微停顿一下,开始宣布:“获得2008年奥运会举办权的城市是:北京!”北京成功了!北京是胜利者!无数的礼花在那一刻同时冲上了浩瀚的夜空,无数的音乐在城市各处同时被奏响,无数的庆祝活动立即在那一刻同时缤纷上演,无数的中国人同时被巨大的幸福击中:酝酿已久的奥运激情、在萨马兰奇略带兴奋地宣布中瞬间被点燃了!几代中国人的奥运梦在那一刻成为了现实!人们在电视机前目睹了那激动人心的时刻,紧紧握着被淋淋大汗浸透的遥控器,在电视机前跳起来。转瞬间,所有的人眼中便积满了幸福和兴奋的泪水。许多人顾不上去看接下来的签字仪式,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家窗户,对着对面灯火通明的楼房嘶哑着呼喊,对着浩渺的夜空呐喊:“北京!北京赢了!我们赢了!”几分钟后,北京城的众多居民不约而同地离开家门,奔向室外。
几分钟后,在北京西郊、北郊、四环以内已经打不到出租车,每一条马路上如同爆发了山洪,瞬间车流便挤满了二环、三环、四环,一时北京城大街小巷呈现出了万人空巷的场景。更多的人选择了走。每一条路,无论多宽的路,都是人满为患,车满为患。火树银花不夜天。
呼喊吧,哭泣吧。在浩浩荡荡的人群里,大家失去了自己的语言,失去了自己的职业,失去了自己的伙伴,所有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多的人开始“嗷、嗷”地努力呐喊。人们互相握手致意,然后挤到人群之中再去和下一个人握手。无数双手在霓虹灯下握在了一起,每一双手都是湿漉漉的,手心是汗,手背是泪。一时间,世界上只剩下了呐喊的声音,无数的呐喊,无数的叫喊,不分彼此,不分男女。泪水淹没了声音,声音又盖住了泪水。没有人能听见自己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没有人关心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无数焰火布满了幸福的夜空,烟火之后是烟火,人群外面还是人群,国旗、掌声、呼喊、烟火,世纪最华丽的光影交响曲,在北京城中心瞬即拉开了大幕。北京电视台未雨绸缪,预先派了两台摄像机,早早守候在天安门广场。所有的历史注定要被这两台摄像机记录下来,所有的历史注定要青睐这两台有“预见性”的摄像机,人群在摄像机里沸腾、冷却然后被胶片定格。在7月13日的更晚时分,在次日的各档新闻栏目里,我们有幸从那两台幸运的摄像机中,再次接受了天安门广场那狂风暴雨般的人群的洗礼,再次重温了那个壮怀激烈的不眠之夜。
2.莫斯科眼泪横飞如此“疯狂”的北京之夜,在不断有大型庆祝活动的北京,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也是极其少有的场景。那一天夜晚的北京的狂欢,我并没有置身其中,同北京城一百多万——这个庞大的为奥运欢呼的庆祝人群相比,我周围庆祝的人数就要少许多许多,我没有亲眼目睹如此多的庆祝者激动的面容,也没有聆听到那么多人在夜晚的北京街头为奥运倾诉。但同他们相比,我离奥运风暴的中心更近,也有幸目睹了更多惊心动魄的镜头和瞬间。
当时,我作为北京奥申委的一员、作为北京申奥的多媒体总策划,和国家领导人李岚清同志、北京市的一些领导以及许多奥申委的同事一起,远赴俄罗斯的莫斯科城,亲临现场,在国际奥委会第112次全体委员会议上负责申奥陈述等诸多工作。在莫斯科的那个难忘的日子里,在最后结果出来前几个小时,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方面,我们满心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另一方面,我们是工作者,还要冷静地处理工作上的程序,一会儿觉得兴奋,一会又觉得压力陡增,打个比方,我们就像得了风寒和热感冒,浑身忽冷忽热。在那种紧张压抑的情绪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我们兴奋地等待着结果,同时还要告诫自己不能有丝毫放松和马虎,在那样的心境下,在异国他乡,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经历了漫长的准备和精心的准备后,等待着最后那一秒。当天下午,按照北京奥申委的要求,除了到现场参加陈述人员及现场助威团以外,其他工作人员全部集中到中国驻莫斯科大使馆的电影厅里收看转播。等我和其他的同事急匆匆地在友谊大道下了车,奔到大使馆的电影厅里,发现偌大的电影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北京时间7月13日晚上10点5分刚过,第二轮投票结束,统票工作立刻开始。莫斯科国贸中心的电影厅,一片寂静,静得可怕,静得让人揪心。坐在电影厅里的五个群体,面对着四种可能出现的结果(当时日本大阪在第一轮投票时已经被淘汰)。但坐在那一刻的那一位置,大家只有一种心情:紧张,令人窒息的紧张,紧张到无法说出一句话,无法大声呼吸。无法安然入座。当我们通过大屏幕看到萨马兰奇先生宣布“获得2008年奥运会举办权的城市是北京”这句话时,电影厅哗啦一片座椅的响动,北京申委团队的所有人立刻从座椅上跳起来。我们声嘶力竭地大喊。啊~啊~啊!旁若无人,只想大喊。与此同时,在中国驻莫斯科大使馆的电影厅里坐着五六百人,整个屋子瞬间乱了,乱得好像有成千上万的人;整个屋子炸了,那么多人同时呐喊,好像那一刻全世界的声音都从这间电影厅里发出。我们互相握手致意,紧紧攥住旁边同事的手,喊得自己嗓子发麻,喊得双眼模糊,喊得顾不上去擦眼角的泪水。在亲眼目睹了萨马兰奇先生宣布北京获胜的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怎么能不欢呼,怎么能不呐喊,怎么能不哭泣!世界被那片跳起的耀眼红色震撼了!世界被那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和红旗下眼泪纷飞的中国面容震撼了!
莫斯科的庆祝活动就从我们在电影厅里的惊人一跃、奋力一喊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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