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思维在艺术范围内的运用不允许离开形象思维,从杂文的角度说,它必须从具体事物出发,从事物的内在关系出发,它的可信性也是寄托在真实的基础之上的,只有这样,才能加强列宁所说的论战性。鲁迅从来不背教条,他所讲的道理总是非常具体的。譬如说,有人曾经企图用“这一个学生或是那一个学生”改写为“此生或彼生”的例子,证明文言比白话“省力”,优于白话;鲁迅在反驳他的时候,并不大谈理论,即以同一例子,指出“此生或彼生”这五个字,“至少还可以有两种解释:一,这一个秀才或是那一个秀才(生员);二,这一世或是未来的别一世”。因此白话虽然比文言多写几个字,然而明确,不含糊,一看就懂,对于读者,“其省力为何如”①?又譬如,北京大学招考学生,试卷里有人把“留学生”写成“流学生”,把“昌明文化”写成“倡明文化”,一个主考的教授在杂志上做打油诗,大加嘲笑,说“倡”即“娼”句,大概是指文化由娼妓而明云云,引起鲁迅的反感;他在说明《诗经》里有“倡予和女”,从来没有人解作“自己也做了婊子来应和别人”之后,说:“现在有两个人在这里:一个是中学生,文中写‘留学生’为‘流学生’,错了一个字;一个是大学教授,就得意洋洋的做了一首诗,日:‘先生犯了弥天罪,罚往西洋把学流,应是九流加一等,面筋熬尽一锅油。’我们看罢,可笑是在那一面呢?”②对!我们也来看吧,鲁迅正是通过具体的事例和生动的形象来展开他的逻辑思维的;“中学生”和“大学教授”,“错了一个字”和“得意洋洋”地做了一首诗,这种对比的关系加强了鲁迅的论点,他给人看的不是枯燥、平板、黯淡无光的抽象的道理,而是令人首肯、使人信服的与现实生活相结合的辩证的论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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