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拍摄操作层面上说,随机性的确是存在的,其目的是免受拍摄的限制。然而,马先生的故事并非顺手拈来,随意剪入最终版本,在黄金时段播出。《龙之心》摄制组花巨资,在中国实地拍摄达两年半之久,共拍胶片两百多个小时,在后期制作中将其剪辑为十二集、每集五十分钟,最终被删除的百分之九十五的内容不是无缘无故的;被留下的百分之五的内容大浪淘沙,只留其“金”,是剧组精心制作的媒体产品。另外,画外音评论,语言与画面的调配,叙事顺序编排等均出于编导的精心安排。旁白所说的“随机性”无非是暗示纪录片“纪录真实”罢了。这样做无非是留给观众一种印象,马先生就是这样生活,这样思考的,摄制组拍他不是因为他的表述,而是与他的巧遇,“我们喜欢五号家庭的前提条件,就是我们不知道什么人生活在这里”。然而,《龙之心》叙事逻辑结构决定了五号家庭最终被留用,那个来自哈尔滨十八街小道的马先生一家的“故事”符合《龙之心》对儒家传统的理解。
《龙之心》中所有发生在“十八街小道”的家庭故事都向观众传达了一幅相同的画面,那便是中国家庭的亲密,温馨和关爱,同样,这份关爱也充盈着全社会。同一集中,还拍摄了监狱的生活,推出的是同样的叙事逻辑,监狱长秉承拯救灵魂的宗旨,教育失足青年。为了庆贺新年,歌手们来到监狱进行慰问演出,这一切都再次突显了温情关爱的核心理念。在监狱中,镜头对准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带着书籍来看望杀人犯儿子,希望他在狱中洗心革面。父亲望着儿子,满含勉励之情,说听到他在狱中努力改造,家里非常高兴。儿子报告自己在狱中荣获“三好学生”称号。在谈及为什么儿子犯罪时,父亲将责任归咎于自己,是父亲的失职。同样,监狱长谈到文化大革命对“传统价值观”的破坏,导致青少年犯罪率上升。在犯人讨论会上,一名囚犯谈到监狱对他来说,就像是“父母对待孩子一样”。不难看出,《龙之心》的故事在为解说词观点提供佐证。真实的人物,真实的生活场景不过是满足电视纪录片“纪录真实”的形象需要。该片以局部事件为切入点,推进叙事,逐步突显全片的意义,即儒家传统是一套行为准则,通过双向义务关系维系着中国社会的和谐。这种预设的理念,通过采用与之相符的“故事”,排斥与之相左的“故事”在纪录片中再现出来。从叙事结构来说,其再现特点与视儒家为“单向效忠关系”的表现手法如出一辙。同样的话题,同样的叙事结构,由于对儒家传统的理解不同,不同的纪录片塑造了不同的儒家形象。
……
展开
——赵毅衡 四川大学文学院教授
历来有关西方传媒的中国形象之作,如同本书鹤立鸡群的成绩,仍属少见。作者研究广泛并深入,以文化研究大家Ravmondwilliams对于形象与再现的讨论与界定为起点,其论述研究的格局辽阔,历史纵深长达百年,又见对当代英国纪录片有关中华之再现研究,诚属严谨且深具洞见之作。
——冯建三 台湾政治大学传播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