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芷龄七岁那年,父亲在威海卫找到一家报社主编的职缺,于是举家迁往山东,借着主编父亲的光,进出戏园子就太方便了。做父母的,原只是让女儿瞧个热闹,殊不知由此在女儿心里埋下了一颗京戏种子,而且埋下不久便顽强地萌动起来。令大人惊讶不止的是,平时坐不住的“小四”看戏时全身竟会凝固不动,一连几个小时不挪身子。她愈看愈入迷,尤其对台上那些演女的就更入魔了,听着听着,嘴里不禁念念有声,一句戏词,听上两遍三遍,她便能咿咿啊啊地模仿着唱起来。
渐渐地一家人与戏院混熟了,芷龄白天也有了去处。放学归来,一头扎进后台,把戏衣、头盔、凤冠穿戴起来过过瘾,刀枪把子、扇帕、马鞭拿在手中比划比划。当时戏班里给芷龄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新黛玉,她是戏班当家青衣,文武兼能,芷龄一直在偷偷地模仿,神不知鬼不觉的,七八岁的孩子也能唱上几口了。听了旁人夸奖,当父母的心里高兴,但还吃不准女儿是不是这块料。
父亲特意把新黛玉请到家里做客,用意十分明显,芷龄站到新黛玉面前喊起了嗓子,为了想学戏,玩命地喊,把脸涨得通红,逗得客人直乐。新黛玉把芷龄拉在身边,一句一句教开了《女起解》,终究嗓子稚嫩,“忽听得唤苏三我心惊胆战”一句憋足劲,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好在人小胆大,不管唱得对不对都敢张口,没几遍就大致学下来了,喜得新黛玉直夸“好好学,有出息,是一块戏料子”。一句平常不过的客气话,竟成了芷龄学戏的莫大动力,也让其父亲汉侠先生动了课女学戏的念头。
威海卫的好日子过于短促,不久,病魔袭来,大哥得了猩红热,二哥患上白喉,芷龄病得最凶,先是淋巴发炎,后是猩红热转白喉。父母手头拮据,借了债把女儿送进医院,可芷龄病情还是一天天恶化,已不能进食,每天由肛门灌牛奶维持奄奄一息的生命,医院已通知家里准备后事。实在无计可施,父母只能流泪央求一位中医,那位大夫大胆用犀牛角煎汤让芷龄服下,想不到转机出现了,不多日子已能起床,不到一个月就出院了,阖家老少这才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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