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脉络当中,陈世骧是上承宗白华“研寻中国艺术之意境的特构”而提出此一传统的开创者,而高友工则建构起涵盖中国艺术多个门类的抒情美学理论架构,并真正完善了抒情美学传统,实现了由文学向美学的扩展。高友工曾言他关于中国文化的理解得益于徐复观,而其关于抒情美学传统的建构则深受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一书的影响。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一书以思想史的方式进入中国艺术史(绘画史),以历史的脉络勾勒了庄子的审美精神如何落实于中国绘画,最后得出了文人画这一美学典范。而在高友工看来,先秦两汉是抒情美典的萌芽期,以音乐美典为中心;六朝为奠基期,以文学理论为中心;隋唐为实践期,以律诗草书理论为主;宋元为综合期,画论把前此各偏一隅之理想综合之。②他认为,在唐宋之际,律诗绝句重新回到音乐的词体中去发展,绘画更提供了一个新的理想形式,“抒情美典在此正宗画论里完成了,但也葬身于此了罢!”⑧也就是说,在他看来,唐末乃至宋代的中国抒情美学的突破,其重心在绘画;而绘画之所以能够形成中国抒情美学的高峰,主要在于文人思想渗透到绘画中来。①而此说根源自徐复观。正如龚鹏程所指出的,高友工多次提及他对中国文化的解释师法徐复观先生之说。上述引文也表明了他还参考过牟宗三先生不少著作,对唐君毅则无太多取法。徐、牟论中国文化,皆以心性论为大本主轴。高友工由此获得启发,故日中国思想史很早即由客观面转入主观面,重视内在的个体生命。他认为这种内化的视角,与“抒情”之着重表现内在自我心境是同构、同源的。抒情传统形成之早,以及它在后世势力之所以那么大,均与此文化内在理路有关。②
可以说,海外中国抒情美学研究将文人画视为中国抒情美学的高峰。抒情美学的观点为我们重新审视文人画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在他们看来,中国文学抒情性的传统通过文人参与绘画的创作,对中国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产生了一种独特的绘画观念——文人画。书画同源、诗画一律、写意性等绘画观念与特点实际上乃是文人参与绘画所带来的影响,乃是中国绘画发展到文人画阶段的产物,也深刻地揭示了中国艺术发展的规律——中国的一切艺术都朝着文学发展,受到文学的影响。正因此,旅美著名美术史学者方闻也认为:“高友工在研究中国艺术和文化史的过程中,谈到在中国诗歌、音乐和绘画美学中,有他称之为抒情性的特征,那是与叙事性相对应的。使用‘抒情美学’词眼来描述人为的形象与情感表现,与具体言行描述相对应。高友工主张音乐、诗歌、书法和绘画整个演绎展示的过程都显示出抒情性表现。”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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