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爱之杏——杏树“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陆游的这两句诗写得太过优美,每每让人在“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人间四月天,心甘情愿地于绮梦中沉醉。
曾拍出千万元天价的清雍正杏林春燕小碗,则刻画了一幅晴朗的画面,两只燕子欢快地穿过杏花丛中,让看客的心也似乎要随之飞翔。
一首小诗,一只小碗,定格了千百年前的美好,也把杏花推举到我们眼前。
杏树是古老的花木,公元前数百年问世的《管子》中就有记载,‘因此,至少在我国已有两三千年的栽培历史。
它既能采果又能赏花,在果木生产和城市美化上都处重要地位。
盛开时的杏花,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居家庭院中如成列种植,春日里红云朵朵,非常壮观动人。也适于单植赏玩,如和垂柳混栽,在柳叶吐绿时,相互辉映,更具鲜明的色彩。十多年以上的老杏树,姿态苍劲,冠大枝垂,若孤植于水池边,可在水中形成古色古香的倒影,趣味无穷。
杏花有变色的特点,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随着花瓣的伸展,色彩由浓渐渐转淡,到谢落时就成雪白一片。“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这是宋代诗人杨万里的咏杏五绝,他对杏花的观察可谓细致人微,仿佛19世纪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一眼就看出了伦敦的雾是红色的,而一经莫奈点破,抬起眼睛向上看的世人才从平日的熟视无睹中醒来。顺便再说一句,杨万里总有一双最奇诡的看花之眼,他所留下的许多咏草木的诗篇,代表了古代咏物诗的最高水准,其中还蕴含着观察视角等方面的诸多变革。
杏花是春的信号,也是其他惊喜的符号,我们的诗人在杏花出场之前,总是喜欢抑扬顿挫。“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便是典型例子,先是对春色的渴念和对友人的抱怨,紧接着笔锋一转,一颗失落的心也得到了安慰。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小杜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可以想象一下那烟雨蒙蒙的情景:劳乏的行人希望找个酒家,歇脚避雨,饮酒浇愁,于是问路牧童,牧童随手一指,那隐约可见的枝头红杏,那随风飘飘的古朴酒旗,顷刻之间唤起了行人心间多少热情和温馨啊!红杏出林,粉红似霞,遥而可及,望而心动。流浪漂泊的心在红杏林边的小小酒店得到了暂时的安顿,行人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轻轻的喜悦,淡淡的欣慰。杏花在一幕幕微型诗剧中,总是拯救心魂的要角,于妩媚里藏着几分善意,甚至几分仁爱。
再从这一角度延伸下去,杏树竞与两大最崇高的事业联系在一起,一是教育,二是医疗。可见这杏在古人的潜意识里,占据了多大的分量。
先说杏坛。杏坛在山东省典阜市孔庙的大成殿前。相传此处是孔子讲学之处。《庄子·渔父篇》载:“孔子游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宋代以前此处为大成殿,天圣二年(1024年)孔子四十五代孙孔道辅监修孔庙时,在正殿旧址“除地为坛,环植以杏,名日杏坛”。于是,“杏坛”成为教育圣地的代名词。
金代于杏坛上建亭,元世祖时重修,明代隆庆年间改造为重檐方亭,清代乾隆皇帝题匾。亭四周有石栏围护,四方有甬道可通。亭前石炉,雕刻精美,是金代文物。亭四周遍植杏树,每到春和景明,杏花盛开,灿然如火。孔子五十六代孙孔希学《题杏坛》诗云:“鲁城遗迹已成空,点瑟回琴想象中。独有杏坛春意早,年年花发旧时红。”再说杏林。三国时期,吴国有一位医生,名叫董奉,家住庐山。他常年为人治病,却不接受别人的报酬。得重病的人,他给治好了,就让病人种植五棵杏树;病情不重的人,他给治好了,就要病人种植一棵杏树。这样十几年以后,杏树就有十多万棵了。春天来临,董奉眺望杏林,仿佛绿色的海洋。他感到十分欣慰,就在林中修了一间草房,住在里面。待到杏子熟了的时候,他对人们说,谁要买杏子,不必告诉我,只要装一盆米倒入我的米仓,便可以装一盆杏子。董奉又把用杏子换来的米,救济贫苦的农民。后来人们在董奉隐居处修建了杏坛、真人坛、报仙坛,以纪念董奉。根据这个传说,人们用“杏林”称颂医生,用“杏林春暖”“杏林春满”“杏林满园”或“誉满杏林”等成语来赞扬医生的高明医术和高尚医德。其实,杏花、杏子和杏仁本身就是最寻常的中药,杏花被称为“中医之花”。杏花味苦,性温,无毒,有美容作用,可治痤疮、黄褐斑。而药用最多的是杏仁。杏仁可分为苦、甜两种。人药苦杏仁为优,食用以甜杏仁为主。苦杏仁性温,有小毒,具有止咳、平喘、祛痰、润肠、通便等功效。
“客子光阴诗卷里,杏花消息雨馨中。”和陆游同时代的陈与义这两句诗写得也同样优美。读书和受教,似乎就合该在种着杏花的地方,当杏花落在书页之间的时候,抬一抬倦眼,看看蓝天白云,想想前尘往事,吃一块杏脯,补气,嚼两枚杏仁,补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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