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开头难,编剧最挠头的也是如何踢出这头一脚。记住,要想写出一部正片电影的剧本,没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是难以告竣的。所以说,切不可犯下面这个司空见惯的毛病:仅凭一个故事主题、预设概念或者小道消息就动手创作。你的剧本需要一个冲突作为坚实的基础,这样你创作起来才会更加顺手、更加有效。
比方说,一个朋友看完一部电影后对你说:“我太喜欢这部电影了。我和主人公已经全然融为一体了。”
在我看来,这种话完全是无稽之谈。实际上,你的朋友并没有和主人公融为一体。他认同的仅仅止于主角面临的冲突而已。那位朋友只是看电影,永远不能变成电影中的那个人物,不过,或许他确实体验到了剧中人面临的冲突、难题或者境遇,这才是他喜爱那部电影的缘由。电影真正吸引他的地方并非人物而是这个冲突本身。
所以,当你酝酿剧本的时候,切记要把人物面临的冲突放到最前面。换句话说,不要过度沉迷于自己想要表达的立场或者主题思想。诚如埃格里在其畅销书《编剧艺术》中所言,作家开始创作的时候必须预设一个主题,比如“爱情能克服一切艰难险阻”或者“愚蠢招致贫困”都可以当作创作母题。但是如果创作以某个预设主题为出发点,那么你就落入了一个陷阱。接下来,矫揉造作的情境与削足适履的人物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因为只有这样你的预设主题才能演绎出一段故事。最终,情境往往变得假里假气或者人物变得匠气十足。因为你在试图用一个预设主题来打动观众,而这个主题显然又不是源于现实生活而是基于你要表明的某个立场。
要是你先仔细观察现实生活(或者用偷梁换柱的办法),搜集一些趣闻轶事,然后再动手创作,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你身边活蹦乱跳的人有的是,除了观察之外,更关键的是,你还要发现他们面临的难题、境遇和冲突。
另外,你还要仔细关注那些麻烦制造者。我们把电影里的麻烦制造者称为反面主角。你应该像科学家那样花心思仔细研究正面主角和反面主角。你肯定不希望他们沦为随着预设主题起舞的傀儡。因此,你只有像科学家那样客观地研究人物的行为,才能让他们尽可能地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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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电影必须有个人见人爱的正面主角,新手常常会听到这句忠告。有时候,我们会极力把那些大学生求职简历上光鲜照人的品格嫁接到人物身上,于是人物成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标准道德化身。这样做不仅会让编剧本人的思路陷入瘫痪,也会摘除人物的内在精华,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恰恰是那些表面看来其所作所为应该受到大家谴责的。
就拿那部奇妙的纪录片《迁徙的鸟》(WingedMigration)来说吧。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居然花了两个小时亦步亦趋地陪着一群迁徙的候鸟飞行万里,跟它们一起忍受超乎想象的艰难困苦。比如说,在孵蛋的时候,它们用羽毛护住鸟蛋,忍受极地的寒冷,而且一连数周不吃不喝,饱受饥饿的折磨。终于,它们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打算重返家乡,在温暖如春的法国草原上筑巢安家。然而当它们从人们头顶飞过时,一个农民举起了鸟枪,朝天上放了两枪,一只鸟中枪身亡,跌落地面。我们并不知道这是哪一只鸟,姓甚名谁,但是在它不畏逆境、奋发图存的过程中我们曾与它有过同呼吸、共命运的精神体验,因此,一旦它不幸殒命,上帝!我们的心都碎了。
现在,让我们再想象一下当纳聚会Donnerparty,1846—1848年美国出现西部淘金热,移民大潮涌向加利福尼亚。艰难险阻、风雪灾害导致了互相残杀,甚至人吃人的人间惨剧。——译者注。本书注释均为译者所作,不再逐一注明。的情景。1848年,一群新移民从美国中西部一路艰难跋涉前往加利福尼亚建立新的家园。历经艰难困苦,他们劫后余生。颠沛流离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上帝许给他们的福地边缘,但他们还需要再翻过一座山。当他们登上俯临内华达州里诺市群山叠嶂的顶峰时,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于是,他们决定先休息一个晚上再继续赶路,然而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让他们一连数月进退维谷、无法前行。他们所有的补给都已耗尽。他们吃完了皮革,正欲采取人吃人这种骇人听闻的手段,直到他们最后的机会到来:几个人带着一支步枪,艰难地走进了六尺深的雪地。一只野禽出现了。他们是如此疲倦,以至于需要三个人合力才能举起那支步枪。他们开枪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打赌,大家肯定都希望他们猎获这只鸟。与上面的故事相比,同样是举枪打鸟的情景,却给我们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心灵感受。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是本人的第一公理:呼唤内心的情感要胜过庸俗的道德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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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坚固的结构、完美的对话、上乘的人物,这些都不能弥补故事前提的漏洞或者构思的拙劣。这通常标志着,这部剧本可能更适合其他媒介,比如小说、电视剧或者短篇 故事。作为故事的讲述者,我们必须知道哪种媒介能够取得最好的传播效果,以便选择最好的载体把我们的故事与全世界的人们一起分享。
怎样才能确定我们的发现值得未来四个月甚或数年的时间付出呢?简单的回答就是接受市场的检验。每次我都会把我的故事前提分发给一群值得信赖的朋友,由此接受市场的检验。如果朋友们表示看不懂或不置可否,那么剧本就该返工了。主要的目标是确定这个概念是否具备市场人气,然后再投入时间和资源进入写作阶段。好莱坞许多剧本都没有经过市场测试这个环节,所以它们往往刚刚面世就草草夭折了。你会说“我肯定会得到反馈”,但是等等,要知道山外有山。作为作家,我们的工作就是理解自己创作的这一概念的整个家族谱系。无论是喜剧片、恐怖片还是动作片的剧本,我们必须知道哪些电影与我们自己的剧本类似,并且了解为什么我们的剧本是不同凡响的,什么使它与众不同。我们还必须了解眼下的市场情况。要是你花费数月乃至数年时间创作了一个剧本,最终却发现另一个作家类似的剧本已经在市场上一路绿灯即将拍摄了,这简直是最令人懊恼的事了。要我说,你应该马上止损,开始创作别的剧本,因为生命真的是太短暂了。作为影视剧本作家,假如你想成为好莱坞的当红编剧,你必须学会同时展开几个概念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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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我们眼里,自己的忧惧是现实存在的,但那其实也不过是司空见惯的重重顾虑。人人都难以免俗,谁能高枕无忧呢。当我们能够超脱于故事的“中心思想”,转而把思虑聚焦于人物的本真性情及其忧患的实质的时候,我们就会意识到,这些东西根本无须我们绞尽脑汁地构思就能流畅地表达出来。我们只是承载故事的渠道,循着这个渠道,故事自然会演绎出自身的波澜起伏。故事就像水流一样,势必要经由我们这个渠道滔滔不绝地流溢出来。正是由此出发,故事的真正结构才开始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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