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火纷飞中的河东
一、似是而非的久合必分
《三国演义》中开明宗义第一句,便是“话说天下大势,久分必合,久合必分”。这里所说的天下,还不是指全世界,而是中国。其实,依中国而论,久分必合是历史规律,而久合必分,则未必正确。如果从公元前221年作为起点,以1840年暂作终点,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中,大的分裂仅有三次。第一次是魏、蜀、吴的三国时期,第二次是南北朝,第三次就是五代十国。这三期加在一起,还不到三百年,仅仅是两千多年的七分之一以下。即使加上两宋时期的宋、辽、金、夏时期,也不超过三分之一。
从时间跨度上讲,自秦始皇统一中国,经过四百多年,才出现了魏、蜀、吴三国鼎立。经过了一个半世纪的两晋,迅速地分裂为南北朝。幸运的是,之后又出现中国历史的辉煌期,历时四百多年的隋唐。五代十国的纷乱,不过是历史的小插曲,历时仅仅六十来年。从五代战乱以后,中国保持了长期的基本统一,直到今天。
中华民族强大的凝聚力,不仅使中国历史上统一和平时期,大大多于分裂、战乱年代,而且保证了中国从来不曾被世界其他国家所吞并甚或消灭。这强大的凝聚力,既来自中华民族共同创造的精神财富,民族精神,更来自辛勤创造的物质财富。龙的传人如果不是如此勤奋的创造财富,将在地球上无立足之地。中华民族的生存、发展和强大只能与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相同步。生产水平的提高,商品经济的繁荣,要求中华民族有自己统一而强大的国家。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历史上分裂的时间越来越短,统一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不再分裂。
五代的战争,十国的割据,是炎黄子孙的又一幕悲剧,这幕悲剧的导演,可以追溯到唐代末期藩镇节度使,甚至可以认为是重用藩将的唐明皇。然而,读者尽可不必过多地责备这班或精明强悍,或懦弱无能的导演。他们匆匆忙忙地、有时甚而是穷凶极恶地导演历史,却始终要受历史的制约。当唐明皇无可奈何地同意安禄山以32藩将代替汉将,出现安史之乱时,当李克用、朱全忠割据称霸河北、山西时,读者可曾体察到,在这班军阀的背后,有多少民族的贵族和平民,在为他们撑腰、助威、呐喊甚而卖命。
契丹、沙陀、突厥等少数民族,当然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成员。我们不能也不应以民族的偏见,去审视他们的生活和历史。他们对中华民族,对我们的祖国,同样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这些游牧民族,在由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化的阶段,具有特别强烈的占有欲。他们追求着中原地区先进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当这种向往和追求转化为行动时,他们便会以熟练的骑术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刀枪,东向南侵,横冲直撞。当他们进人中原的乡村尤其是城市之时,他们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如此富丽的世界。他们要占领这个世界。他们决不想调转马头,回到荒凉的北方草原,去过寂寞而乏味的生活。中原地区的战火和分裂,也就无法避免。朱温的废唐,契丹的南下,西夏的扩张,金邦的侵宋,以至蒙古族的称雄,其源盖出于此。
二、黄河大地帝王梦
朱温这个乡村教员的儿子,尽管当过沙陀人刘崇的佣工,却毫无佣工的本色,而是个流氓无产者。凶悍狡猾、反复无常是朱温的为人,他于877年参加唐末黄巢起义军。当朱温被封为梁王,得到黄河两岸2l镇后,实际具备了废唐自立为王的条件。经过与李克用的长期混战,朱温终于在907年在开封自立为王,国号梁。朱温的称帝,不仅实际上结束唐朝290年的统治,并且开启中国历史上第二次分裂时期——五代。
多行不义必自毙。残忍好杀、贪恋女色的朱温,仅仅当了六年后梁皇帝,便被自己的儿子朱友硅杀死在皇宫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友琏杀死父亲,想当皇帝,却被弟弟朱友贞杀死了。然而,朱友贞的皇帝梦也做不长。公元923年,李存勖兵临开封,朱友贞自杀。五代中的第一个朝代后梁,仅仅存在了17年。
李存勖是李克用的儿子,他继承了父亲的好战与残酷。他训练的以沙陀人为主的骑兵,使后梁的朱家军闻风丧胆。甚至只要说是李存勖的晋军来了,梁军便落荒而逃。李存勖占领黄河以北后,在黄河沿岸展开了拉锯战,终于消灭后梁,建立后唐。这个后唐的开国皇帝,其实是位有勇无谋的蠢材。他对唐朝的历史一无所知,却视唐朝后期的腐败如珍宝。在他看来,打天下及治天下都是做游戏。他信用宦官、伶官,自己也喜欢演戏,自称“李天下”。在演戏中,他挨了另一角色一巴掌,还很高兴。他手下的将士们终于看透了这位只会刀枪不会治国的昏君,实在想另找新主。当他的部下李嗣源割据开封,拥兵自重时,李存勖的末日也就为期不远了。
李嗣源也是沙陀人,他虽然同样以刀枪起家,却比李存勖明智得多。李嗣源不想另立国家,即使是926年李存勖死后,李嗣源也称自己为唐明宗。他不重用宦官而用冯道这样的文官,也还算是个关心农民和农业,比较开明的帝王。可惜他死得早,而他的儿子又被李从珂所杀。李从珂当后唐末代皇帝的时间也不长,便在936年在石敬瑭的兵马打到洛阳时,放火自焚了。后唐比后梁存在时间还短三年,仅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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