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昕的分析如果无误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看出萧公权所主张的“最高领袖”论与独裁派论调的根本区别,那就是对自由民主价值的珍视。独裁派为避免与传统专制主义的区别,提出所谓“新式独裁”的主张。他们希望新式独裁者所做的事情,要么是国家统一,要么是民生建设,但是几乎没有提及民主政治。即便提到,民主往往也是被作为反面教材来使用,简单而言,他们认为民主政治并不能帮助中国实现统一和现代化,只有独裁才能做到这一切。萧公权固然赞成通过“独裁”实现国家统一,但是从政治发展的角度看,应当说他比独裁论者看得更远。正如我们在前文中所分析的那样,萧公权视个人自由为政治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套用严复体用论的说法,萧公权的观点可以说是“自由为本,政体为用”。任何政治,在萧公权看来,只要能促进个人遂生达意自由的发展就是正当的政治,相反则是坏的政治。中国传统的君主专制不能以自由为本,因此要予以否定,那么新式独裁又怎样呢?
1936年,萧公权发表了一篇书评《评戴维男爵著、范勒著》,这篇书评的发表颇有深意。一则,这两本书都是自由主义者的杰作,它们都对独裁政权表达了反感;二则,当时的中国,关于效法德意实行法西斯主义专政的呼声甚嚣尘上,这篇书评不啻是对这种狂热情绪的冷静批判。故文章一开始,萧公权就说:“在今日独裁盛行之世界中,凡信奉民主自由主义者,读此二书,当可得不少精神上之安慰。”①戴维的《强力》-书主要探讨如何运用强力才为正当的问题。该书作者认为,强力只是执行法律与实现正义的工具,其使用范围只能限于维持公共安全与秩序;而要使强力能合于正道,只有实行民主政治。范勒的《墨索里尼之意大利》一书则是直接针对意大利的法西斯政权所作的批判。作者认为,法西斯政权之所以在意大利盛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墨索里尼的权力野心以及为实现此野心而采取的各种毒辣手段。作者还指出,“法西斯独裁牺牲人民之自由以图自存。党人虽以培养国民忠勤勇信诸美德自命,然极度压迫思想言论自由之结果反使诈伪浮夸谄谀之徒得志。统制思想之严密,虽大学亦不能免党人之干涉”。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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