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雅维利身前身后的杰出政治思想家们都在关心着“和平”的大计,无论是但丁、马西利乌斯,还是摩尔(Thomas More)、霍布斯、斯宾诺莎,而马基雅维利却似乎对于“战争”情有独钟。在马基雅维利的著作中,“战争”一词俯拾皆是,而且他似乎也从来没有希望或者奢望过政治世界成为一片太平盛世,因为没有战争的状态就必然意味着国家的羸弱和分裂。而在马基雅维利的思想世界中,除了真刀真枪、充满硝烟的战争之外,我们还看到了另一场发生在精神层面的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反击基督教对人们思想进行“毒害”的战争。
在政治思想史上,马基雅维利的文风向来以大胆甚至鲁莽著称,比如他对人性之卑劣近乎偏激的看法、对政治权术公开的宣扬、对道德原则的公然践踏,但是通过本文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马基雅维利也并不总是像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坦诚直白、直抒胸臆,至少在面对基督教的问题时,马基雅维利表现出了高度的谨慎、克制以及斗争的策略。虽然我们在其著作的表层能够看到他对基督教的一些不满之词,但是那些近乎老生常谈的论调与他通过“写作技艺”隐藏起来的东西相比,不过是冰山之一角,沧海之一粟。诚如曼斯菲尔德在评价马基雅维利时说的:“他的大胆隐藏着他的大胆,因为人们并没有准备好相信一个大胆的人会比他看上去更加大胆。” 在马基雅维利的谨慎与克制之下,罗马教会的形象已被颠倒、基督教的核心教义已被颠覆、基督教的神圣起源也已被推翻。但是马基雅维利选择了在关键的地方保持沉默,而把这一小段路留给 “更具德性”的读者沿着他所标记的道路自己去走完。
在马基雅维利身后,霍布斯的《利维坦》和斯宾诺莎的《神学政治论》又将对基督教的批判推向新的高潮,但是在他们一次比一次更加直白的批判之前,马基雅维利已经在他的《君主论》和《李维史论》中为政治的世俗化、政治哲学的去基督教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当霍布斯宣称自己为政治学奠定了新的基础时,当他为了政治抛弃基督教时,他将马基雅维利隐而未发之词变得振聋发聩;当斯宾诺莎为了使哲学获得自由而将基督教从神坛上拉回到纯粹人类历史中时,他用系统的圣经解释代替了马基雅维利点到为止的只言片语。
马基雅维利在他的两部最重要的著作之中都发出了惊人的宣告:在《君主论》中他公然宣称与之前的政治哲学传统决裂,而在《李维史论》中他则称自己发现了新方式和新秩序。马基雅维利或许确实有理由发出这样满怀自信的宣言,因为在批判基督教,宣扬世俗政治的意义上,他确实开启了政治哲学从古代转向近代的大幕,标志着一个世俗化时代的开端。马基雅维利这个基督顽固而狡诈的敌人,确实以其斗争的姿态标志了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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