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法师对欧阳先生的批评实际是在曲折地反映中国传统佛教(中国化佛教)本位与印度瑜伽行派本位间的冲突。这可从两方面看:一方面是中国传统佛教强调义理通观与印度瑜伽行派强调名相分析间的冲突。印度瑜伽行派的特色是既注重完整性又注重差别性,逻辑谨严、界定清晰,因此,该派学人注重名相分析与义理阐释论证,其著述与论说风格常不免流于烦琐。这与中国佛教重悟而轻言、重通观大略而轻细致分析的传统相异。如前所说,欧阳先生严守瑜伽行派法度,而太虚法师则以中国传统佛教通观思维方式解读瑜伽行派思想,二者间发生思想冲突是可以理解的。但二者发生思想冲突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也许是最主要的原因。欧阳竟无领导的支那内学院对中国传统佛教进行了批判性反思,认为中国传统佛教背弃了印度大乘佛教的思想传统,是一种相似佛教,倡导回到印度大乘佛教,回到瑜伽行派的清晰教理中去。这导致了支那内学院与中国传统佛教界的紧张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这样说,太虚法师与欧阳先生之间的这场论辩,就是这种紧张关系的反映。因此,太虚法师对欧阳学说的批评,可以看成是中国传统佛教思维方式对支那内学院的反思运动的反击,带有维护中国传统佛教“意识形态”的色彩。①
但印顺法师对欧阳先生与太虚法师的“分、合”之辩的评论,具有不同的色彩。一是离开了当年激烈的“佛教意识形态”之争的背景多年,二是本着现代学术的立场,此二者使得他的评述似乎较为客观公正。但印顺法师的立场外在于佛教本位,这是可诟病之处。
总之,欧阳先生、太虚法师从佛教本位出发,皆赞成瑜伽行派学说是一有机整体。欧阳先生的观点是“一而分观”,即认为瑜伽行派学说虽是一整体,但内部具有两分结构,也就是法相与唯识学,二者构成了末与本的关系。太虚法师的观点是“一而合观”,将瑜伽行派学说看成一个统摄于唯识思想的整体,任何区分都是一种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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