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亚拉伯”,犹太一基督宗教传统似乎就在引导着我们想象一片荒茫的沙漠。这个宗教传统自古就讲究沙漠的陶炼:以色列人出埃及,在旷野耗尽一代人的生命,方能成为一个被信仰凝聚的民族;施洗约翰是沙漠里的苦行僧,耶稣要经过沙漠的考验才修成正果,而公元1世纪犹太教中的艾塞尼派,以神的选民自命,离群索居,在荒野深处虔诚盼望末世的降临。这样一联想,就很容易把保罗去亚拉伯这件事解读为他是入沙漠沉思反省、明心见性去了。这似乎也说得通:原有的世界和它的价值观瞬间崩毁,他成了与旧我截然相反的一个人,转变来得太突然,他需要一段时间冷静思考,为自己的后半生寻找一个目标。可是《加拉太书》中的讲述清清楚楚,丝毫不关修行什么事。保罗相信自己已经得到完全的启示,没有什么需要澄清或加增的,剩下的只是付诸行动。我们从书信文字中了解到的那个使徒保罗,性格中沉静自省的那一面并不突出,他去亚拉伯大概不会是为了冥思悟道。
在保罗的时代,“亚拉伯”虽在罗马的遥控之下,却尚未正式成为罗马的领土,它只是一个较为宽泛的地理概念,大致对应的是今天的约旦和南叙利亚。保罗去“亚拉伯”,是从大马色向东行再南下,具体地说是进入了纳巴泰亚拉伯人的地界,直到公元106年,罗马皇帝图拉真才最终将纳巴泰王国并入帝国版图,成为罗马的亚拉伯行省。保罗从亚拉伯回到大马色之后还险些被亚哩达王手下的提督抓捕(《林后》12:32),这个亚哩达王正是纳巴泰王国的亚哩达四世,在位时间是公元前9年到公元40年。在亚哩达四世长达半个世纪的统治期间,纳巴泰人跟犹太人的关系大体和睦,双方经济、政治、文化交流密切,亚哩达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希律·安提帕。不难想象流散离开本土的犹太人,有不少人选择定居在了亚拉伯。纳巴泰王国的首都佩特拉是繁荣的贸易重镇(今天的佩特拉以其壮观的岩墓古迹吸引世界各地的观光客),王国境内还有多个经济、文化相对发达的城市,它们大概才是保罗进入纳巴泰的真正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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