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有时是一种神经与肌肉的现象，有时是一种感情与精神的现象。
    笑是一种呼吸现象。它是呼吸与排气的现象。
    笑是这样发生的：血液从右心室经动脉血管流出，造成肺部突然膨胀，反复多次地迫使血液中的空气猛烈地从肺部呼出，由此产生一种响亮而含糊不清的嗓音；同时，膨胀的肺部一边排出空气，一边运动了根隔膜、胸部和喉部的全体肌肉，并由此再使与之相联的脸部肌肉发生运动。就是这种脸部动作，再加上前述的响亮而含混的嗓音，便构成了人们所谓的笑。
    笑照亮了面容，使人目光炯炯，使眼角皱起，使红润的双唇舒展在雪白的牙齿上。笑声带来了光明与色彩：它神采奕奕，红光满面。它还会扩展到全身。当人们捧腹大笑，“前仰后合”的时候，浑身上下各个部位都充分动员起来，于是人便雀跃、舞蹈、嬉戏…
    在世界各国，女人笑的时候总是比男人少，而哭的时候又比男人多。因此，男人笑的时候，要找别的男人作伴：女人若是纯粹为了哭的时候，也要找女人为伍。在其它场合，则是男人与女人在一起……

    第一章  笑的研究
    第一节  笑的词汇和理论
    论述笑的著作、论述痛苦的著作、……论述赌博的著作、论述金钱的著作、……论述傲慢、爱情、暴戾的著作、……还有论述睡眠的著作。
    多少世纪以来，不论这些著作涉及哪一种主题，令人感叹的是，它们都汇成了可怜的人们一贯从事的努力，人们试图通过分析研究，求得解脱、彻悟、剖析和“平衡”，……命题、反命题，还有合题。耗费了多少、多少笔墨，至少，在我们的纪元开始前2500年，在中国出现墨汁时就开始了。
    亲爱的哲学家朋友们！他们中一些人脑满肠肥，大腹便便，另一些人则形同苦行僧；一些人娶妻生子、人丁兴旺，一面思考哲学公理，一面分担日常生计和夫妻生活，另一些人则终生独居，往往脾气古怪，有时还带点恶习。真是稀奇古怪。人们很少想到，哲学家、学者们，如同大饭馆里掌勺厨师调配调味汁，也得依照外界事物，依照他们个人心绪，度过美好或者恶劣的时光。
    一天晚上，著名天文学家勒韦里耶正在填写一份极为恶劣的气象预测表，他咕咕着写道：滂沱大雨、雷雨、大风……，此时，他的大女儿走过来，趴在他的肩上看着，伤心地说：“真遗憾！……我的生日。明天是我18周岁……”勒韦里耶马上重新抓起笔，补写道：间晴。
    笑的重量与笑的长度
    手持长短不一的引路杖，世世代代指引着我们的哲学家们似乎在公众与个人的笑声中，找到了一块特别适宜他们驰骋心神、著书立说的乐园。
    首先，什么是笑。其次，什么是笑的原因。很少有比这更诱人的论题了。
    仅仅在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能够满足笑的研究者、爱好者的好奇心与爱好的各种图书就达200种。总有一天，也许统计学家就得论公斤地来秤算这些“笑”，或者，把世界各国作家的有关论述一行一行衔接起来，计算它们能够环绕地球多少圈。
    这些著作随时供人们反复阅读：德国的、美国的、英国的、意大利的以及众多其它国家的。笑的生理学、笑的心理学、伦理学、技巧学、病理学，无所不包。一批著作家专门研究儿童的笑，另一批专攻大猩猩的笑，还有一批人专攻黑猩猩的笑。林创廷（译音），他也许是中国人，建议对婴儿出生前后的反应进行研究。甚至，您还可以读一读这篇有趣的论文；鸟类的笑。不过，它的结论令人失望：鸟类从来不笑……
    上个世纪中叶，《大百科全书》以巨量篇幅，概述了截止至1850年的人类的知识与成果。
    今天，例览这些布满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卷页时，我们能有趣地发现：《大百科全书》用了长达1.76米的纵栏篇幅来解释笑。而解释眼泪的篇幅只有1.37米长，疼痛一栏只有35厘米，而哭泣一栏仅仅24厘米。这说明，无疑，在过去的时代，我们的父辈乃至祖辈已经发现，理解牵动我们面部颧肌的动机，比理解导致我们突然哭泣，引起我们眼睑下分泌出含有14‰氯化钠的碱性水溶液的动机更为困难……
    笑的词汇
    好象是为了回答他们的思想家和学者们，平民百姓也想表明，笑在他们的日常生活、生活用语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同样，在那些代表普通人的哲学观念的古老谚语中占据多么重要的地位。
    在法国，很少有词汇拥有如此众多的同义词。也很少有词汇能够依据修饰它的形容词而派生出如此丰富的含意。笑的词汇从荷马史诗到高卢时代，再到拉伯雷式的语言，随心所欲地连续跃过了将近25个世纪。产生了“大笑”、不可抑止的“狂笑”。特别是“善意”的与“恶意”的笑。
    善意的笑，是指由衷地哈哈大笑、放声大笑……，笑声是：哈！哈！……或者：嘻、嘻！相反，恶意的笑，是指“狂笑”和“淫笑”，笑声是：噢！噢！……最后，令人望而生畏的：唏！唏！……的笑声，包括：强笑、苦笑、皮笑肉不笑、苦涩的笑、讪笑、冷笑和奸笑。甚至还有“野兽般的笑”，这个比喻尤为特殊，因为畜牲本来是不会笑的。
    然而，人们还常常说白痴的笑是傻笑，或者蠢猪般的笑；又形容孩子们的笑是“天使般”的笑；不幸的是，正人君子们却要笑得“值不起腰来”，甚至笑得“要死”。
    在我们的常用词组中，笑的词汇显得最为离奇古怪，或者，这么说吧：无处不有。甭管我们以何种方式谈话，也甭管我们是否愿意，笑的词汇总会脱口而出，例如，某人向我们宣布发生了一桩可怕的灾祸，我们却脱口进出：“您开玩笑？”
    滑稽的人随时准备笑，别人也拿他们开玩笑……有时候是“暗暗发笑”，有时是“窃笑”，往往还“当面耻笑”……人们常说：这真好笑……简直开玩笑……这没什么好笑的……我跟您开玩笑……还笑！……别笑了！
    1768年，从毕罗的一出喜剧中诞生了一句新笑话，大大丰富了我们的语言和哲学。《诗癖》中的达未兹说道：“我一笑，怒气全消……。”从那时起，人们就相信，笑能使人心平气和，不过，这种方法从来没有在国际学术讨论会上提出检验。
    在如此众多的行话词汇中，我们可以在20世纪出版的新字典中荣幸地查到如下词汇：在“威尼斯轻舟”与“贡多马尔”之间是“笑得直不起腰”；再往前翻几页，是“捧腹大笑”（不过有点儿粗俗……），往后翻，是“打趣”、“滑稽的”（刚好排在“严格作风”的前边）。然后，紧挨着“马拉喀什”，是“捧腹大笑”，这个词曾经被一位龚古尔学院院士——罗朗·多热莱斯引用过。喜欢玩弄新词汇的人还没有注意到“咧嘴笑”这句别致的短语，它始终仅仅在郊区流行，也许将要被“打入冷官”，这是我们的父辈使用过的一句古老成语。在19世纪的时候，我们的父辈委婉地说：“在出纳处笑，他在出纳处笑了……”。按照地道的“梯也尔先生”式的风格，这句话意味着：他长工资了。
    莫里哀  特里斯唐·贝尔纳
    就这样，一些词汇消失了，就像图书馆里收藏的，如此浩繁的历代哲学家们的思想将要消失在灰尘中一样。今天，国立图书馆为研究笑的专家们提供的渊博的著述，明天，还有多少将被人们重新阅读呢？
    怡然自得的笑……“滑稽可笑！”“笑”是愉快、滑稽和诙谐的代名词。从来不存在“滑稽的忧伤”，忧伤是有形的，可以描绘的，然而，笑却是难以描绘，无法言传的。
    不过，也许，某天深夜，一位幽灵将借着如洗的月光徘徊在书架之间，他将说：“既然我现在身居‘永恒的王国’，我就拥有足够的时间。我必须利用这个机会，试着慢慢地学点东西。最终，我将弄明白什么是笑。我将认识那些带来笑声的人们。”
    于是，在一片静寂中，莫里哀心情激动，满怀敬意地欣赏着哲学家们的著作，所有那些才华横溢、伟大的、超越时代的，或者默默无闻的、学究气的，甚至令人不知所云的哲学家，还有那些卓越的大师们的著作：
    “……让我们来看看认识论的先验论。据笛卡儿的天赋观念理论认为，笑不过是精神与肉体之间的联系的某种表现。同样，根据生物学的先天性理论，笑应当由人体的先天结构来解释。把笑解释为一种心理生物学现象的理论，强调感情及其在人类社会化中所起的作用。然而，哲学上的联想主义却强调观念联合，强调环境的作用，认为，感情在人格的形成过程中起着关键作用。”（米歇尔·古斯塔尔《人类现象：笑》）
    莫里哀合上书本，思路又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对自己过去的无知不禁感到羞愧，他想：“我怎么敢冒昧从事呢？在这些伟大的哲学大师们诞生之前，在他们把一切都悟透、解释、阐明之前，我怎么可能为我的同时代人带来笑声呢？”
    然而，在天上，蓄着天主一般胡须的特里斯唐·贝尔纳为了安慰莫里哀，却给他讲了一个关于他的孙子的故事，这个故事同样奉献给所有议论、思考和实践这个问题的人们。
    我的孙子3岁的时候，住在巴黎，他的乳母教给他各种动物的叫声：汪！汪！是狗叫，喵！猫叫，咩！羊叫，哞！牛叫。小男孩模仿这些叫声，在家里受到称赞。他由此成为模仿各类动物  叫声的专家。一天，3岁的年轻艺术家第一次被带到农村，在那里看到一群羊边叫边走。作为老资格的专家，他侧耳倾听，微笑地摇了摇头。原来，他认为这群可怜的畜牲中，有一头叫声学得不好，于是，他高傲地对那只羊说道：“羊，你叫得不对……”
    同样，这许多博学的哲学家们，他们试图教导莫里哀，无异于企图教导别人怎样模仿羊叫……或者说，怎样授人以笑柄。
    ……

序言
第一章  笑的研究
第一节  笑的词汇和理论
第二节  在天堂和《圣经》里
第三节  研究笑的哲学家的画廊昨天
第四节  研究笑的哲学家的画廊今天

第二章  大众的笑
第一节  奥林匹斯山诸神的笑
第二节  希腊人的笑
第三节  罗马人的笑
第四节  中世纪法国人的笑韵文故事时代
第五节  中世纪法国人的笑闹剧时代
第六节  文艺复兴时期笑的复兴
第七节  大革命前的笑
第八节  从悲惨时代到美好时代

第三章  世界各地的笑
第一节  笑图
第二节  笑者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