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丧车尔西饭店
传言鼎沸,说纽约著名的车尔西饭店经常闹鬼——这都是些死去或还活着的名人的灵魂,例如马克·吐温、弗拉迪米尔·纳博科夫、贾尼斯·约布林、尤金·奥尼尔、托马斯·沃尔夫、简·方达、伦纳德·科恩和鲍勃·迪伦,因为这些人曾在那里下榻过,杰克·克鲁阿卡还撰写了他的垮掉的一代的经典作品《在路上》;威廉·伯勒斯写过毒品小说《午餐》;还有作家迪兰·托马斯,在车尔西饭店酒精中毒身亡。阿图尔·米勒在这里生了一个女儿。
在这家饭店所发生的另一个恐怖故事,是关于席德·维瑟斯和他的女友南希·施普恩的。
席德是一个英国朋克摇滚乐队的男低音歌手,乐队名叫“性手枪”(这个名字简单明了地表达了色情和犯罪的结合)。关于这种音乐的伪装功能,人们可能会争论不休;这帮人至少是20世纪70年代最有影响的乐队之一。他们的音乐是虚无主义和嘈杂喧闹的。吉他的音没有调准,歌词带攻击性和侮辱性。音乐家的外表形象突出地表现了他们的信仰并不圣洁:他们的头发直竖,染得五光十色;身穿带纳粹标志的T恤,颈上围着狗的脖套,耳朵上戴着用别针穿起来的贝壳耳环。乐队成员的生活方式很奇特,他们住在污秽不堪的寓所中,讨厌花钱,除非是为了非法购买毒品或酒精饮料。
席德是个典型的“没希望的孩子”。他的艺名“维瑟斯”是“下流”的意思。这个名字,如果不是一个刻薄的守财奴取的,就是那个采访记者尼克叫的。席德不喜欢尼克的裤子,用自行车链打过他。乐队队长约翰尼的姓是罗藤,意思是“坏死”,这可能和他的牙齿状况有关。
“性手枪”和“顽童”或“辣妹”一样,是一支乐队,由能干的经理马尔科姆招募起来,其纲领主要是玩世不恭和鄙视仇恨一切。他们的歌手或音乐人动作粗野、行为不端和胡作非为已司空见惯。这些无政府主义先驱者所举办的音乐会,通常以群众性的斗殴结束。在一个电视节目中,他们对一个主持人百般侮辱,拳打脚踢。这次行动虽然使他们被罚停演16场,但大大提高了他们的知名度。他们在公众中的表现令人发指,竟然往候机大厅的地面上呕吐,在录音室内向窗外小便。三家签约唱片公司在4个月内支付了50万欧元,结束了和他们的合同。
罗藤曾在一家名叫“性爱”的时装店内偷过东西并被当场抓住,这家店的老板是乐队经理麦克拉伦和他的女友时装师维威恩。罗藤的恶劣表现使他具备了在乐队工作的资格,所以乐队毅然聘用了他。
席德在第一次见面时给麦克拉伦留下可怕的印象,这位经理马上决定聘用他代替队里低音部的一个乐师,这家伙刚被炒了鱿鱼,因为他把自己装扮成披头士迷。只有一个小问题:席德演奏不了男低音,他原来是玩打击乐器的。队友教他演奏低音部的企图失败了。在工作室录音时,通常由吉他手史蒂夫调试低音。在演出时,不大懂行的他把扩音器调到零。
但这个细节没有使这支混乱乐队杂乱的音乐中止,却加强了这批无政府主义的音乐家对音质的宣战。“只要奏出和弦,就这么演,这就是音乐。”席德沾沾自喜地说。
席德是个单亲孩子,母亲吸海洛因成瘾。他在年轻时就崇尚暴力和无政府主义,到处为非作歹。他曾把许多猫弄死并大卸八块。在一个摇滚音乐会上,他把一个玻璃瓶扔向观众,使一个女孩失去一只眼睛,因而被捕入狱,但后来又被宣告无罪释放。
这个到处寻衅逞凶的朋克摇滚乐手生性孤独。他憎恨自己并因此自残过。他常常焦虑不安,害怕公众和性生活。他对母亲说:“妈妈,我不知道人家的性生活有什么乐趣,我一点儿不感兴趣。”
“我只爱喝啤酒、照镜子。”落落寡合的席德曾这样抱怨过。后来他追求美国女子南希,就像“泰坦尼克号驶向冰山”。被人称为“万人厌”的南希,从小就有情感性精神障碍。她在4岁时第一次见到了精神病人。在7岁时她就拿一个铘头向母亲砸去,因为母亲不带她去参观博物馆。15岁时她就吸上了海洛因。她还时常在她的前臂上按灭烟头,曾多次企图自杀。
她不久前还在伦敦当妓女,然后就遇上了席德。很快两人便如漆似胶过从甚密。席德和她在一起就得意忘形,和她一日不见便变得魂不守合。但好景不长,南希很快又和其他的乐队成员情投意合,她的存在引起音乐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乐队队长约翰尼勒令席德和南希分手。在分开后席德不思饮食,酗酒无度,千方百计弄到一切毒品。
但席德和南希的关系开始恶化,他们水火不容,互相攻击。一次吵架时,席德几乎拧下南希的一只耳朵;另一次把她悬在17楼的窗外,幸好没有松手让她掉下去。
1978年,灾难终于发生。一次在美国巡回演出时,约翰尼对他的乐队忍无可忍,在和男低音闹翻后,飞回了英国。南希和席德在车尔西饭店约会。席德又凶相毕露,将一把吉他摔在南希的脸上。
1978年10月11日,饭店总服务台打电话报警:100号房间出事了。席德走出这个房间,穿过饭店的过道,边走边哭,浑身哆嗦。“我把她刺死了,”他大声吼叫,“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然后他又喊叫:“是她自己摔在刀上的。”他显然受到安眠药和止痛药的影响,还在迷离恍惚中。
警察找到了南希,她身上只有一个黑色胸罩和一条袖珍三角裤。蜡黄的尸身躺在浴室的地板上,作案现场惨不忍睹,一把刀插在她肚子上。这把刀是她送给席德的,为的是使他收藏的武器锦上添花。
席德对他的行为供认不讳。他被控谋杀,后来又交出5万美元取保候审。他几次给南希的母亲打电话,连句他很难过的话都没有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10天后,席德采取自杀行动,他服了过量的美沙酮,用刀割伤他的前臂。他大喊大叫:“我要和南希在一起!我要安静!”然而他活了下来。
不久后,他在一家俱乐部用剪刀刺伤了女歌唱家伯蒂的哥哥的脸,还冲着他的生殖器踢了一脚。由于违犯了缓刑期的规定,他被转到一所监狱的戒毒部门。后来他被释放,但很快又重新犯案。
1979年,席德的母亲安妮给他搞了点海洛因,因为她害怕他去曼哈顿街上买会被人抓到,这样的话,他的缓刑期就结束了。他注射海洛因时才21岁,母亲就在他身边。她后来说:“我向上帝发誓,他全身发出玫瑰色的光芒。第二天早晨,我给他递一杯茶,他躺在那里非常安静。我摇动他的身体,发觉他身体冰冷,他已死去很久。”永远没有人知道他的死是自杀还是意外。
几天后,母亲安妮爬过一个墓地的围墙,把席德的骨灰撤在南希坟墓的雪地上。约翰尼队长声称,她在希思罗飞机场曾把骨灰坛弄翻,于是死者的骨灰,被旅游者带到世界各地。
1996年9月,安妮仿效她的儿子,自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据说,在席德‘维瑟斯死后,他的病被一个精神病医生诊断为“人格障碍”。结合他的病状和行为方式,医生作出了这个结论。
在研究著名音乐家和其他艺术家的生平时,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当中有那么多的人受到过或正在受着这种人格障碍的折磨。名人的生活故事,往往由性生活、毒品和摇滚乐混合组成。这一切怎样结合在一一起,对此有一个发聋振聩的解释。
几种精神障碍
——贾斯敏每月多次用刮胡刀片切割前臂,使他血淋淋的胳膊看起来就像在火炉上的烧烤物。
——霍尔格之所以还活着,只是为了搞到酒精饮料、可卡因和安定药片。
——里卡尔多偷他祖母的钱去买海洛因。
——萨拉经常用脑袋撞墙,因为她痛恨自己。
——曼迪企图用安眠药和酒精饮料自杀。
——亚历山大试图通过挨饿把她的体重降到30公斤以下。
——埃伦费里德因为自己的孩子们干扰他睡午觉,用小口径步枪射杀他们。
——雷纳用斧头威胁一个法官,因为他认为这个法官对自己的离婚负有责任。
所有这些人过的都是悲惨的生活。他们都是典型的病人,在精神病医院因“人格障碍”而接受治疗。
精神病医生把精神病和“人格障碍”区分开来。有些精神病(比如说抑郁或恐惧障碍)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短暂的,而人格障碍则是漫长的持续一生的性格特征。精神病通过适当的治疗,治好的机会比较多,而人格障碍治好的机会却少得多(虽然人格障碍的症状完全可以治疗)。“人格”和“人格障碍”之间的过渡是通畅无阻的。人们显著的性格特性可能离开标准的范围。这里必然出现这样的问题,究竟什么是“标准”。没有区分标准行为和病态行为的绝对标准。而且标准的概念也取决于不同的社会关系。如果有一个人出席晚宴时穿的是棕色而不是黑色的鞋,在某些团体中就会被认为是“不正常的”。而在人类共同生活的其他形式中,如果因为自己的女儿在婚前有性行为而把她刺死,这被看做是“正常的”。一个人格障碍患者的“不正常”行为,也要联系不同的文化去看待。
但我们不能离谱地把一个青年违反惯例的行为都看成是病态行为。在上个世纪,70年代男人的长头发和90年代青年的刺青、文身,都不能随便解释为精神错乱。
当然也不要由于缺乏明显的界线而为每种错误行为辩护。大概可以给此类病这样下定义:如果患者或周遭的人有一定的症状,就自然开始生病了。
精神病医生使用一些分类系统,像美国的《精神病诊断统计手册》,对精神病和精神障碍进行统一划分。在这个诊断统计手册的系统中,把人格障碍分为三大类:“恐惧型”、“古怪、怪僻型”和“紧张、情感、情绪型”。全部人格障碍都在下表中列出:
如果按照这种划分,我们也能把“不正常的性格特征”放到这9个不同的抽屉中去。现在可能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使用的标准这么少,是不能满足要求的。就连天星盘旋的迹象就有12种之多!因此对这种划分不应评价过高。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几乎没有一个人完全符合这些人格障碍的标准,因为不同的类型之间并无明显的界线。尽管如此,事实证明,使用这些简化的办法概括地评估这些人的问题,甚至预测有这些障碍的人在一定的情况下的反应,还是很有意义的。
有恐惧逃避型人格障碍的人,躲避每一个风险,因此常过着一种索然无味的生活。他们觉得自己无依无靠、软弱无能,对自己的能力信心不足。他们常有一个伙伴,对自己言听计从。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过分地害怕自己被拒绝,所以总是躲在幕后,拒绝承担责任。
有强迫型人格障碍的人,过的是一种受到限制的生活。他们死板、不灵活,过分认真,缺乏想象力。他们认为,生活中的一切都必须有条不紊,各就各位,包括大衣柜、小汽车、收集的光盘、计算机数据库、浴室、发型、保险资料和伙伴关系。这些人不能容忍违反规定,没有什么要求,生活享受和他们无缘。他们一般不喝酒精饮料,因为他们害怕一杯烈性酒下肚后,就会变得异常亢奋。他们崇尚健康,在高龄时还强迫自己坚持体育锻炼。他们不乱花钱,而是把钱存起来。所以患这种强迫症的人往往相当有钱。在我们的社会中,强迫型的特点可能很有好处:在正当的职业中,完美主义和自我节制备受推崇,例如在财政局、警察局、公司审计部或仓库管理处。在私人生活中,这些人却被看做是扫兴的人。顺便提一下,别把强迫型的人格障碍和强迫症混淆起来。患强迫症的人有强迫观念,表现为强迫洗涤、检查或整理。这是一种病症,患者在生活中所受到的限制,比有强迫型人格障碍的人所受到的大得多。
关于古怪、怪僻型的障碍,有这种障碍的人与周围的人隔绝。偏执型的人格障碍属于这种类型。埃伯哈德提前退了休,每天穿着丝绸衣服在公园散步,牵着他好斗的狗特米拉托,这是世界上唯一能了解他的生物。他认为这个世界坏透了,因此和谁也没有密切的来往。他和所有的邻居吵得鸡飞狗跳,在街上大声骂人,吵吵嚷嚷。他的妻子从家里搬了出去,因为他毫无理由地争风吃醋,使她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他所在的公司在15年前就开除了他。他把它看做是万恶之源。他猜想,他所有的问题都是公司同事惹的祸,他们暗地里调查他,非把他整死不可。他在地下室里藏着武器,认识他的人都担心他总有一天会乱杀无辜。
有精神分裂型人格障碍的人是些离群索居者,对朋友或生活伴侣没有什么兴趣。他们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感到不愉快。就是对性生活他们也没有多大兴趣。然而,他们往往能够独自一人在某些领域取得杰出的成就,例如哲学理论、数学方程式或精心设计的电脑程序。
有精神病分裂型人格障碍的人和周围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性格执拗、乖戾、奇怪。这些人有时沉迷于神秘古怪的想法和深奥的信念。他们经常惧怕其他人,觉得自己被人监视,甚至受到迫害。
在本书中,我们主要研究一组人格障碍,即紧张、情感和情绪型障碍。患这些病的人在控制他们的感情方面,基本上都有问题。这一类中包括自恋型、装腔作势型、边缘型和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它们是最经常出现的,给患者或周围的人带来最大的痛苦。但它们又是最吸引人的障碍,给我们引出本书的主题:名人和人格障碍之间的关系。
五花八门、林林总总的人格障碍,不断被搬上好莱坞的银幕,下列的例子就是证明:
自恋行为
大量采购白鞋。
——摘自托马斯·曼在广岛原子弹爆炸那天的日记
精神病医生用“自恋型人格障碍”这个概念去形容一个患者,他非常赞赏的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在希腊神话中,有一个叫纳基索斯的人,他拒绝山林仙女埃索的爱,所以她就用自恋去惩罚他,让他沉迷于自己在镜中的影像,或者整天盯着水池中自己的影子。
一个自恋者靠别人的赞赏而活着。他全部的追求就是别人的敬仰、崇拜或欢呼。他幻想伟大的成就、无限的崇拜、爱情、做爱、美丽、魅力和权力,借以激励振作自己。他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期待得到相应的尊敬和赞颂。他要求很高,只知索取。如果得不到所期待的特殊待遇,他就感到受了侮辱,甚至作出激烈的反应。其他人的命运对他来说无足轻重。设身处地考虑别人,对他来说是个外来词。他充分利用周围的人,蔑视他们的感情。如果别人取得成就,他就妒火中烧,而且时常认为其他人也一样嫉妒他。
他特别爱慕虚荣,常在镜子前面虚度年华。有时从外形就可以认出一个自恋的人,当然这和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有关。大男子主义者通常穿着衣领敞开的白衬衫,露出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健身房锻炼出来的胸肌、在海滩上晒成的棕色皮肤,以及胸口上浓密的黑毛。自恋的生意人喜欢打一条色彩斑斓、引人注目的领带,穿一套剪裁得体的西服,鞋子上的饰物十分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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