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删除的数字时代与可悲的历史学家
如果你要问别人,一天的工作是从哪儿开始的,大多数人都会告诉你,他们的工作始于电子邮箱。他们期盼,信箱里会有一长串至关重要的讯息,用的是悦目的粗体,透着沉甸甸的希望:刺激的八卦新闻、零落四方的友人发来的温馨话语、可堪流播的笑话,甚至还有老板发来的关于一两条离奇商业决策的通知,让他们知道这天该怎么打发。
我们越来越多地生活在自己的电子邮箱当中,这里有我们的生意往来和家庭关系、友谊、爱情生活、工作机会和银行账单,还有我们的业余爱好、购物活动和假日安排。电子邮件是这样一种工具,你要它多个人化就有多个人化,要它多没特色就多没特色:要多热情就有多热情,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这就意味着,弹指之间,你就可以实现调情、解雇、欺凌、散布流言、研究以及跟一大群下属进行正式交流等等目的。而且,这一切都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
电子邮件还能让人上瘾,因此也跟其他所有瘾一样,既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享受,又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暴政。唉,就在写下以上三段文字的这会儿工夫,我已经点了三回“发送/接收”键了。真是悲哀呀。
没有期待的焦灼心情。什么都没有。没人爱我。可每当度假归来,我还是会带着易饥症患者的沉重与恐惧打开这同一个电子邮箱,而且必须咽下300封邮件的过量补给。
这么说来,电子邮件是有用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它使交流更为便捷、使世界变得狭小,帮办公室秘书省掉了一大堆工作。可是,电子邮件这整个概念却是一场悲剧,因为它属于瞬间的事物,象征着我们的“短期主义”和漠视历史的态度,将我们的记录从有形变作了无形。
这倒不是因为我患有科技恐惧症,而是因为我认识到了电子邮件的本质:它象征着一种文明,这种文明对深思熟虑与永恒持久弃若敝屣,只存在于“此时此地之后再无踪影”的瞬时刺激当中——只有信息过载时代的瞬时快意,没时间细品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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