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1893~1894年间,科兹洛夫中尉考察了罗布沙漠北部,并发现了一条干河床,这个干河床被当地人称为库鲁克河,即“干河”,并曾两度与它相遇,但没有意识到其重要性。<br> 我在1893~1897年间的旅行,目的之一就是要解决罗布泊之谜。1896年3月,我途经库鲁克河上游,地点正是干河床从孔雀河分汊的地方。我在地图上把它叫做“孔雀河的干河床”。当时因为尚未有任何文字发表,我并不知道两年前科兹洛夫已经发现更东边的老河床。<br> 随后,我沿塔里木河三角洲的东岸前进,寻找是否有支流像冯?李希霍芬所言,偏离主河道流进沙漠。结果发现没有这样的支流存在,至此普尔热瓦尔斯基是正确的。<br> 但是,我发现了一连串湖泊,塔里木河的支汊流经其间,于是认为这是古代罗布泊的最后残余。冯?李希霍芬同意这种观点,但我很快有了新发现,放弃了上述认识。即使40年前的当时,我已经把罗布泊称为“游移的湖”。<br> 1897年10月27日,我在圣彼得堡就罗布泊问题对俄罗斯皇家地理学会发表讲话,科兹洛夫为此专门写了一本小册子(《罗布淖尔》),逐条反驳我的观点。他承认库鲁克河就是孔雀河的旧河床,但称旧河向东绕道流入了喀拉库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普尔热瓦尔斯基的荣誉,并在最后写道:<br> 综合上述分析,我能得出的唯一结论是,喀拉库顺不仅是我永世难忘的恩师N.M.普尔热瓦尔斯基发现的罗布泊,而且也是古代中国地理学家发现的真正罗布泊。因此,该湖在过去1000年如此,今后也将永远如此。<br> 三年后,这一结论被证明是不成熟的。1900年,我重返存在争议的地区,沿库鲁克河的干河床,一直走到它消失在沙漠中的地方,发现河床通常宽100码,深12~15英尺不等。如此的规模,说明整个塔里木河及其支流孔雀河古时都可能流经这条后来干涸的河床。<br> 1900年3月28日,我从阿提米西布拉克泉跨越整个罗布沙漠,到达喀拉库顺,并在沙漠北部发现了古国楼兰的废墟。由于供水不足,我们只能停留20小时。我认为这一发现极为重要,于是在1901年3月,从东边绕道北山,重访楼兰,进行了一个星期的考古挖掘,获得重大成果。<br> 接着,我从楼兰城向南考察,在沙漠北部发现地势下倾。楼兰遗址和喀拉库顺北岸之间的落差只有6英尺多,可见整个罗布沙漠就像一片汪洋般平坦。它被岁月的沉积物覆盖,又被风塑成各种奇形怪状的雅丹。湖底的许多地方是含盐的碱块,像砖头一样坚硬。<br> 我绘制了库鲁克河干河床的地图,考察了楼兰地区,航行了塔里木河三角洲的大部分水道。直到浓密的芦苇挡住我的去路,并跨过了旧罗布洼地最东北的小溪。完成了这一切,我获得了对这一地区的亲身经验和总体认识,并勾勒出下述理论:<br> 在平坦如大海的沙漠中,水流对高度的变化一定极为敏感。在(从地理学上的短短)1500年里,地壳移动引起的水平高度变化,不会产生明显影响。终端湖定期在沙漠南北移动,或者说在南北两湖盆间转移,必定取决于另一个因素,即地表的某种急速变化。<br> 这个因素就是流水夹带着有机物和无机物,永不停息地流淌,是风不断侵蚀地表土层,瓦解并吹走了原本坚硬的地表。<br> 因此,平均深度据我测定为2英尺7英寸的南湖——即喀拉库顺,填满了飞沙尘土和残缺不全的植物、动物,如枯萎的芦苇、破碎的躯壳、鱼皮、鱼鳞和鱼骨、鸟蛋壳、各种动物粪便,等等。<br> 这种填充过程在南部进行着,而北部的干燥沙漠带则被强劲的东北风暴剥蚀着。一方面,平坦的罗布沙漠北部在下降;另一方面,喀拉库顺的湖底在不断被填高。其直接结果就是喀拉库顺湖不断被填充,塔里木河持续供应的湖水逐渐漫过越来越矮的湖岸,扩大了湖的面积。由于地面从南岸到阿尔金山(ASTIN-TAGH)令人难以察觉地缓缓上升,而北岸的土地向北平坦延伸,于是在喀拉库顺以北形成了周边小湖群。<br> 若干世纪以来湖址不停地南北迁移,最终使得最低洼处出现在沙漠北部,河、湖必定会返回已经干涸的旧河床、湖盆,而南流的塔里木河分支则渐渐消失,南湖喀拉库顺迅速干涸,因为巨大的蒸发量得不到足够水源的补充。<br> 这个理论的产生,并非是因为“游移的湖”反复无常的移动,而突发奇想。它是1900~1901年,我在库鲁克河与喀拉库顺考察时形成的。在《中亚与西藏》一书中,我也写道:<br> 过去几十年里,也就是普尔热瓦尔斯基探险之后,喀拉库顺表现出明显的干涸趋势。芦苇一年年侵占了它的地盘,沼泽地逐渐缩小。我深信,近年内湖就会回到古代中国地图家和冯?李希霍芬通过天才推断为它确定的位置……现在这些变化都由机械法则和当地的情况决定,因此作为塔里木河终端湖的湖泊必定对其影响极为敏感。湖水漫过湖岸流向低地,完全是物理现象。动植物和鱼群自然伴水而行,旧湖床逐渐干涸。未来这一现象还会依据同一法则再现,只不过方向相反。然而只有到那时,才能获得足够的资料,确定游移的周期。目前已经确知的,是公元265年中国魏元帝末年,罗布泊处于沙漠北部。实际上,罗布泊就像挂在塔里木河上的钟摆,尽管摆动一下需要千年之久,但在地质的钟表上,这只不过几秒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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