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甚至连许多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能没有友谊,以至他们宁愿降贵屈尊地来追求它。本来君王是不能享受友谊的,因为友谊的基本条件是双方是平等的,而君王与臣民的地位却是悬殊的。于是许多君王便不得不把他所宠爱的人擢升以便能与他们亲近。罗马人称这种人为“君王的分忧者”,这种称呼恰如其分地道出了他们的作用。实际上,不仅那些性格脆弱敏感的君王曾这样做,就连许多性格坚毅、智勇过人的君王,亦往往与臣下中某人结交,呼其为友,并使旁人也以同样的方式来称呼他们,这就用到了平民百姓之间常用的“朋友”一词。
罗马的大独裁者苏拉曾与庞培结交,将其擢升到很高的地位以至庞培自诩为苏拉所不及。因为一次庞培为他一位朋友争执政官职位时,与苏拉所推举的人进行竞选,最后庞培的朋友竟然获胜了。当苏拉对此表示不满而开始争吵时,庞培反唇相讥,叫他不要多言,他还曾夸口说:“崇拜朝阳的人自然多于崇拜落日的人。”古罗马伟大的统帅、政治家和作家恺撒大帝也曾经与布鲁图斯结为密友,恺撒竞在遗嘱中立他为次承继人,仅次于恺撒的孙外甥。结果这人成为诱使恺撒坠入圈套而被谋杀的人。因为当恺撒意识到了一些不祥的预兆后,尤其是克尔坡尼亚底的一场噩梦之后,恺撒想使参议院先行散会,改日再开。这时布鲁塔斯拉着他的胳膊,轻轻地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告诉他说,他希望恺撒不要叫参议院散会,等恺撒的夫人做一场好点的梦之后再行开会。难怪西塞罗后来引用安东尼的话,把布鲁图斯称作巫师,仿佛他诱惑恺撒的魅力是来自一种妖术。
奥古斯都大帝擢拔了出身卑微的阿格里巴,后来当奥古斯塔斯借他女儿玖利亚的婚事问麦西那斯的时候,麦西那斯得到特许后竞说,他必须把女儿嫁给阿格里巴,否则就必须把阿格里巴杀了。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因为他已经把阿格里巴提拔得如此之伟大了。当提比留斯皇帝统治罗马时,他重用他的部下斯杰纳。在一封信中他竟表示:“我你之间没有不能诉说的秘密。”为了他们的友谊,元老院还造了一座祭坛以示祝福和纪念。另一个罗马君王塞纳留斯与他的部下普罗丁的友谊更是密切,不仅与他结成儿女亲家,而且在给元老院的诏书中竟说:“我推荐他,并祝福他死于我之后。”假如这些君王属于图拉真或奥瑞留斯一种类型,那么我们可以把上述表现解释为多情和善良。但实际上这些人都具有意志刚强和自尊心强的性格。然而正是他们,认为友谊乃是如此地不可缺少,以至即使他们有妻子儿女和各种亲属,却仍然认为这些不足以替代朋友之间的友情。
有人曾说:“喜欢孤独的人不是野兽便是神灵。”没有比这句话更能把真理与谬误混为~谈的话了。因为如果一个人有一种内在的、隐秘的、脱离社会的想法,这也许表明他的确有几分野性。那么在他身上毫无疑问是找不到什么神性的。除非他喜欢孤独的原因,并不是要寻求做隐士的乐趣,而是要到人所在的社会之外去寻求一种更高尚的生活,就像古代克利特的诗人埃辟门笛斯、罗马传奇性的皇帝诺曼、哲学家埃辟克拉斯、毕达格拉斯的信徒阿波罗尼斯那样。而且基督教会中许多的古隐者和长老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但是很少有人了解何为孤独以及其内涵。群氓并非伴侣。如果没有友情,生活就不会有悦耳的和音。在没有友谊和仁爱的人群中生活,那种苦闷正犹如一句古代拉丁谚语所说:“一座城市如同一片旷野。”因为在一座大城市里,朋友们散居各处,所以大体来说,不像生活在小一点的城镇里的朋友之间能有那样的交情。我们不妨进一步断言,缺乏真正的友谊是最纯粹最可怜的孤独,得不到友谊的人将是终身可怜的孤独者。没有友情的社会则只是一片繁华的沙漠。因此那种乐于孤独的人,其性格不是属于人而是属于兽的。
当你遭遇挫折而感到愤懑抑郁的时候,向知心挚友倾诉可以使你得到疏导,否则这种积郁会使人致病。医学告诉我们,“撤尔沙”可以理通肝气;磁铁粉可以理通脾气:杏仁可以理通肺气:海狸胶可以治疗头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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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莫洛亚《生活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