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松江士人慨然以天下为己任,自发集结编纂《明经世文编》,主要目的是希图总结当朝的历史经验,以供统治者借鉴,解决当前的社会问题,从而挽救明王朝的亡国之运。《明经世文编》的3000多篇文章,不是陈子龙等人随心所欲收录的,而是根据当时存在的社会问题,有针对地选择的;问题越严重,与其相关的文章就越多。所选录的文章,结合编者的批语,实际上构成了一个个解决问题的大小方案。今人张舜徽先生在《皇明经世文编选目》中说:“一代理乱兴衰之迹,粲然于兹取镜焉。”《明经世文编》蕴涵了较强的社会历史意义,“足当经世之龟鉴”,可为统治者提供治世方略。
此书得到江南士人及官员的普遍认可与赞同,当时为《文编》作序的有9人,鉴定名公186人,影响甚大。陈寅恪先生在《柳如是别传》中考证说:“卧子之家固贫,此书所列作序及鉴定诸人,疑皆不仅以空文相藻饰,实或多或少曾有金钱之资助,不过当时风气,不便明言耳。就诸人中之姓名及文字考之,知当日松江府知府方岳贡助力最多。此书乃当时江左文社之政见,诸文士一旦得志,则此书不但托之空言,即可付诸实施矣。又方氏请其时江南最高长官张国维作序,并列有复社魁首张溥之序,可知当日江南名宦及士绅,亦皆赞同此政见”②。确如陈寅恪先生所言,几社的编纂活动不仅受到直接参与者的重视,而且得到了各方人士(除陈寅恪先生所言“有金钱之资助”之外)不同方式的支持,这些人士包括社团领袖、地方官员、社会名流,甚至在朝阁臣。
《文编》的编纂一定程度上受了复社领袖张溥的启发,张溥在序中谈道:“余间语同志,读书大事,当分经史古今为四部。读经者辑儒家,读史者辨世代,读古者通典实,读今者专本朝,就性所近,分部而治,合数人之力治其一部,不出二十年,其学必成。同志闻者,咸是余说,而云间徐暗公陈卧子宋尚木尤乐为之。客年与余盱衡当代,思就国史。余谓贤者识大,宜先经济,三君子唯唯,遂大搜群集,采择典要,名经世文编。”
《文编》的编纂也得力于松江府知府方岳贡的支持,江南巡抚张国维在序中说道:“云间陈卧子同徐暗公宋尚木所集经世编成,郡守以书示余。……今三君俱以通达淹茂之才,怀济世安邦之略,采遗文于二百七十年之间,襄盛事于数月之内,而郡守又能于政事之暇,兼统条贯,以扬厉厥事,故功相得而速成。”①可知此书由方岳贡“兼统条贯”,编成后又请张国维作序。方岳贡救荒助役、修学课士,咸有成绩②。早在崇祯二年(1629),陈子龙就受到方岳贡的赏识,“时相国谷城禹修方公守郡,有重名,称好士,试诸生,拔予为第一”③。从方岳贡、张国维与陈子龙的交往来看,当时一部分地方名宦与士大夫交往甚密,与士大夫相酬唱,“颇得士大夫心”。以此推知,当时陈子龙等人自发编纂此书,然后通过私人关系,取得地方官员的支持,这是文稿得以结集出版的重要因素之一。松江知府方岳贡对于编辑此书的支持,代表了部分松江府地方官对于此书的态度,表明当时地方官员浓烈的“经世”意识。由方岳贡、张国维对编纂《明经世文编》这一行动的支持,可窥见当时江南地区确实有一些地方官员,在他们任职期间,为治救晚明的弊政、挽救晚明的危机,励精图治。同时,他们也非常重视当地的学术活动,积极支持出版一些有益于当时当世的学术文化著作。因而,《明经世文编》的编纂不仅仅限于士人阶层,它也得到官员的赞助,这是晚明“经世”意识广为流播的有力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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