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值得强调的是，在现今已出土的十多万件彩陶中，绝大部分为非具象纹饰已是不争的事实，从彩陶早期出现的非具象纹饰来看，中后期沿着这一理念继续绘制发展是完全顺理成章的。而中期开始出现的具象纹饰及由此演变的抽象纹饰，表明这些手法已被原始艺术家所掌握。但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的彩陶纹饰并没有更大量出现具象描绘，反而将具象纹饰演变为抽象或非具象纹饰，使得非具象的纹饰、符号与符图式表达更大行其道，一方面，在彩陶纹饰中一些刻划符号成为独立的表达（图2）；另一方面，诸多符号与符纹又与各类纹饰相互组合，构成不同的表达。契刻符号往往使我们联想到以后的甲骨文，而墨色符纹则不由得使我们要与更后的书法对接，它是否更应成为亦是墨色书法的源头？
在原始书象的表达中，还要提及的是原始岩画。如福建华安石刻岩画（图3），由于其画面符号图像的非具象性，又亦书亦画，故充满了神秘莫测之感，［13］从而使这一古拙、雄奇、粗犷的神奇画面成为岩画领域内“原始书象”的又一典型代表。此外，出土于安徽含山凌家滩原始墓地的“玉版图”［14］与出土于山东泰安大汶口文化遗址的象牙梳上的S形镂刻纹饰（图4）则是“原始书象”又一不同类型的体现。［15］
进入夏代至清代的“古代书象”时期，中国书象由原始彩陶转向文字符象的表达。作为“古代书象”，最重要的代表之一就是《易经》八卦符象，其以最简洁的符号化语言，就将宇宙自然万物的变化、人间各种事理上升到运筹帷幄一切事理人生变异的哲学层面，其符线的绝妙设置，变幻的深奥哲理，都使其成为中国古代书象最经典的符象艺术代表（图5）。
中国古文字的确立，成为中国非具象艺术主流形态继彩陶之后的又一个新起点。殷商甲骨占卜文字的大量发现，不仅证实了由来已久的八卦占卜的存在，而且表明文字及许多甲骨刻符与巫术占卜及卦象有着直接关联与延袭，并成为信奉鬼神世界的神秘道场，就此而言，它与古埃及“亡灵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由“卦象”与“文字”等众多符号构成的中国古代祈咒符图，则成为又一形态的古代书象典型表达。
先秦时代，群雄纷争，诸侯割据。文字与符象作为最高统治和王权的象征，其存在形式也五花八门，奇字异书也由此而生，直到秦始皇横扫天下，统一六国，统一文字。此时期的文字与符象不仅契刻在甲骨上、铸造在青铜上、刻印在陶器上，而且烧造在砖瓦上、镌刻在石碑山崖上、书写在简牍丝帛上，并由于不同的媒介载体表现而各放异彩（图6）。
汉承秦制，并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开明盛世，文化艺术也兴旺发达，文字书写更成为一门重要艺术。作为中国文字的第一次蜕变也在此形成，并完成了从图像式的古文字向笔画化的今文字的重大转换，显示出更加理念化、符号化、简写化的走向。同时，由于汉代章草的出现，更加凸显文字书写走向艺术、走向更加独特的非具象表达的大趋势。此外，由于纸的发明，更为毛笔书写带来了革命性的进步与无限生机，并成为笔墨书写的最佳载体，也由此带来了各种书体、各种形式、各种风格流派的大发展，形成了书法艺术的庞大体系，成为一种更高精神追求的表达与体现，并走向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它成为中国古代书象艺术的精粹和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的文字，不仅造就出高深的书法艺术，同时也产生出形态各异的非书法式的文字艺术。这些奇异多变的表达，创造出又一个文字、符图艺术的新天地。从商周到明清，有史记载的字体就达一百多种，而民间各类创造就更不计其数，成为通俗化、民俗化和趣味性的文字符象艺术，它亦是中国古代书象艺术的瑰宝。
当然，人们也不会忘记中国古代历史中另类文字书写的灾难后果--“文字狱”。联想到近期出版问世的《天书破解》［16］一书，据载就是捐书人祖上为防追杀而将许多人世密语“以符代文”而得以传世至今。更难得的是，其两千多方符图，则是另类“易符”再现，“书象”珍存。
在此，还要一提的是，在古代书画艺术中，“以符为画”与“以书为画”的形式与理念，也同样具有“书象”性。“以符为画”最重要的体现应是西汉帛画《卦象图》（图7），尤其是以“正宗”绘画而言，它是中国非具象纯绘画、纯符象的书象经典之作。“以书为画”则体现为清代的一笔“虎”字等，它似虎非虎、亦字亦画，是将字为画比附自然的又一类典型“书象”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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