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梁晓声的作品(以下简称梁作)有其独特的风格,且在代文学史上也应有其地位。他的主要成就是:在知青文学从“伤痕学”向“反思文学”转化之际,他第一个把“知青下乡”这个文学母题,作社会问题的历史考察和历史评价。而这种评价的特点和局限性在梁那里也体现得比较明显。其特点是,在考察历史时把人的行为注人历史现象之中,体现了整整一代青年人在十年中所耗费的青春、才华、热情等等,即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花到那无价值的运动中去了。这种评价已不是纯客体的评价,而是对这一代人自身历史的评价,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但是,在对这场运动作关联着主体的自我评价时就难免带有片面性:一谈起自己,即便是已丧失了的东西,也常以为是宝贵的。这样,历史反思中的一种分化便出现了:对“文革”的反思日趋深刻,而对“知青下乡”运动的反思则出现了一种怀恋思绪,这也是从梁晓声开始的。所以梁作相对于知青文学的发展,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方面把纯社会批判转向了历史反思,使这一题材比以前深刻得多,包含的情绪也复杂得多。但另一方面,其反思的方式(这也不是他个人的,而是以一代人作为背景的)又使其深刻性受到明显的局限。我个人认为,“知青下乡”作为一场社会运动完全是历史的倒退。其实质就是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一批“知识分子”倒退到带有封建色彩的农民的地位。尽管其初衷是“改造世界观”“贫下中农学习”,但本质上是放弃知识,放弃文明,向愚昧麻木的中国传统势力投降。他们虽然在局部带去了一些文明和思想,但这些文明对当时整个农村状况是根本没有任何触动的,相反,他们中的许多人即使富有才华,也在这广大的泥坑里耗费殆尽。几百万人下乡了,真正富有成就的有几个?也许在当初,青年们的确满怀了英雄义义与理想主义情绪,但这种情绪不久就在现实中被扑灭了,而梁晓声又将它体现在作品中,就必然获得一大批人的共鸣。他虽然开拓了反思的领域,但他把英雄主义和庸俗主义混淆在一起,他的反思方式和情绪却正迎合了那种怀旧情绪、虚幻的英雄主义情绪、理想主义情绪。而所有这些情绪,都是不利于人们对这个运动进行深入反思的。所以,知青题材到了梁晓声以后,便没有更深入地发展下去。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因为我是经历了那个时代的,对那些运动都有直接的感受,所以可能反不如你们来得客观些,请晓岩和各位同学谈谈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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