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1
男人都崇尚硬汉，男人都希望自己是硬汉，但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做硬汉遭罪呀，着实不容易，做硬汉非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当我看到海明威的小说《五万元》，还有《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我就想到曾经有一个朋友反复向我提及的“退一步哲学”。“退一步哲学”对男人的一生会特别有意义，假如你们过去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们现在可以想一下。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里江山。退一步，只消退一步。为什么？人这东西才怪呢，你往前的
时候他也往前，你退一步的时候，他也许没像你一样退一步，但是他会因此止步不前，原来推动他向前的那种力量马上会因为你退一步形成消解。
人品质里有很多东西是不被他人所容的，包括我所说的人有很多卑下心理。就是，有的人专门贪人家小便宜；有的人专门窥探人家的隐私，要看人家，要偷听人家的谈话，偷听人家的电话，要偷看人家的信，要看人家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一些事。我们同学拍的那个电影里边，不是也有偷听吗？反正有人所不容的这个行为。实际上我也不能容忍。你比方说我就是一个不喜欢看到人家哭的人。我儿子哭的时候我特别恼火，特别特别焦躁不安，脾气就会一下子爆发出来。
……
书摘2
所以出版个人诗集是我这位老弟临上前线最大的心愿。他说，“假如我回不来了，假如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这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我对大哥你有一个托付，一定帮我出本诗集。”我后来知道，当时所谓局势紧张，毕竟只是局部冲突，当然我那位朋友因为是当事人，难免会想得严重一些，但事实上的情况确实还有很大余地，要是和一战那种硝烟弥漫、血腥四溢的局面比起来，真是差远了，可是即便如此，当时我们都悲壮得不得了。
亨利和卡萨琳的告别，那个才应该是悲壮，亨利这一走，很可能就此永远离开卡萨琳。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我们后来看到，死亡几次和亨利擦肩而过，死亡带走亨利身边的战友，那些炮弹只要再偏一点，被抹掉的很可能就是亨利自己。在这次告别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爱上对方，你们可以想象那种难受。卡萨琳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一个“圣安东尼”，是天主教的一个圣像，具体的意义我不太懂，我想应该就是个护身符吧。卡萨琳说“圣安东尼”很灵验，让亨利戴上它，亨利挺珍重的戴好，他就是戴着卡萨琳给的护身符走进了这场战争。在这之后，他们俩很长时间都没能见面，亨利经历了诸如受伤等等一系列战争体验，我前面已经讲到过一些。这个部分就完全是战争，而不再是春梦了。
亨利膝盖被打碎之后，住进了米兰的美军医院，因为英美是盟友，亨利千方百计打听，终于把在英军医院当护士的卡萨琳调来他所住的医院。在这段时间，亨利和卡萨琳真正开始了蜜月，在医院里的蜜月。之前他们不过是从调情到相互吸引、相互挂念，仅此而已。但这时不同了，你想一个从战场受伤归来的英雄，他的什么要求能拒绝啊?什么要求都不能拒绝，哪怕是上床，卡萨琳觉得她不能拒绝亨利的任何要求，包括上床。他们两个就在病房里做爱，一有机会，一有空隙，他们就做爱。开始卡萨琳还很紧张，她是医院的护士，她怎么可以和病人而且居然在病房里有苟且之事，这怎么得了，但亨利完全不理会这些。后来卡萨琳也被带坏了，只要有机会就跑到亨利床上，两个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那段时间他们俩简直就是疯了。在亨利动手术之前，因为膝盖手术是很大的手术，有什么闪失的话，可能今后这条腿亦不能站起来，手术前亨利感到紧张，卡萨琳为了有更多时间陪他，主动要求和别的护士换班，要求每天都做夜班。于是卡萨琳每天都整夜的陪着亨利。他们就像不活了，再没有日子了，抓紧时间做爱。
读海明威，就得好好读海明威的对话，我太欣赏海明威的对话了，真是无与伦比，海明威之前之后，都没人能及得上他。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了，你们读过之后，你们就会知道海明威的对话有多棒。
“……你有个可爱的体温，睡觉时像个小孩，胳膊抱着枕头，以为抱的是我。或者以为是别的姑娘吧?一个好看的意大利姑娘?”
“是你。”
“自然是我啦。哦，我真爱你，瓦楞丁尼(医生)一定会给你一条好好的腿。幸喜动手术时用不到我到场。”
“还有你今天夜里值夜班。”
“是的。不过这对你是无所谓的。”
“等着瞧吧。”
“好了，亲爱的。现在你里里外外都弄干净了。你爱过多少人?”
“一个也没有。”
“连我也不爱?”
“只有你是爱的。”
“说真话，还有多少人你爱过的?”
“一个都没有。”
“有多少人跟你——你们是怎么说的?——在一起过?”
“没有人。”
“你在向我撒谎。”
“是的。”(每次被卡萨琳说穿了，亨利总是承认，从来不反驳。)
“那也没什么关系。你尽管撒谎好了。我要你这么做。她们长得漂亮吗?”
“我从来不跟人在一起过。”
“对啦。她们可很动人吗?”
“我都不知道。”(卡萨琳是拐弯抹角地追问亨利有过的别的姑娘，而亨利总是这么警惕，从不中卡萨琳的圈套。)
“你只是属于我下个人的。这是真的，你从未属于任何人。其实我也不在乎。我不怕她们。但是对我可别提她们来。一个男人跟一个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姑娘在什么时候说出价钱来?”(卡萨琳又套他的话。)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啦。她也说她爱他吗?告诉我吧。这个我要知道。”
“说的。要是他要她说的话。”
“他说不说爱她呢?请你告诉我。这是重要的。”
“他要说他就说。”
“但是你可从未说过吧?真的吗?”
“没说过。”
“真的吗?给我说老实话。”
“没说过。”我撒谎。(这回卡萨琳没拆穿他，亨利就向读者老实承认了。)
“你不会说的，”她说。“我知道你不会说的。哦，我爱你啊，亲爱的。”
(然后卡萨琳还接着问)
“原来就是这样子吗?”卡萨琳说。“她只说他要她说的?”
“那也不一定。”
“但是我一定要这么做。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么你再也不会要旁的姑娘了吧?”她很快乐地望着我。“我做你所要做的，我说你所要说的，那么我一定大成功，可不是吗?”
“是的。”
“你现在已经掌握住我了，要我做什么呢?”
“再上床来。”
“好的，我就来。”
“哦，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说。
“你瞧，”她说。“你要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真可爱。”
“我倒怕自己还不大熟练。”
“你是可爱的。”
“我要的就是你所要的。我已经不再存在。只有你的需要。”
“你太可爱了。”
“我行了吧?你以后再不要旁的姑娘了吧?”
“不要了。”
“你瞧?我行了。我做你所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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