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学人文存:陈炎自选集》介绍了20世纪90年代发生危机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人,而在此危机中能够自觉反省并寻找出路的则更是这一部分人中的少数。他们大概比较集中在人文学界,因为历史的变化要求人文学者对自身的社会角色和学术功能进行重新调整。当然了,在这一调整中,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选择。例如,有些国内人士将中国知识分子的价值取向分为“庙堂意识”、“广场意识”、“岗位意识”三种类型,并认为由前者向后者的过渡具有历史的必然性。而有些国外传媒则将中国的人文学者分成“国策派”、“学院派”、“文化批判派”三大类,并认为他们在功能上有着相互补充、同时存在的必要性。(按照后一种分类原则,《新世纪学人文存:陈炎自选集》中所收录的早期作品,尤其是一些文学评论文章,可算是“文化批判派”;而近期作品,尤其是一些文化哲学文章,则属于“学院派”。)
文明是一元的,是以人类基本需求和全面发展的满足程度为共同尺度的;文化是多元的,是以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不同条件为依据的。如果我们只承认文明的一元论而不承认文化的多元论,便有可能得出“欧洲中心主义”之类的邪说;如果我们只承认文化的多元论而不承认文明的一元论,便有可能得出“文明相对主义”之类的谬论。前者企图将一种文化的模式强加给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不同民族,并肆意贬低和蔑视其他民族的文化创造;后者则企图用文化模式的多样性来抵消文明内容的进步性,并以民族特色为借口而拒绝外来文明的影响和渗透。
文化没有高低之分,却有强弱之别。所谓“强势文化”就是指能力较强、效率较高,从而包含文明价值较多的文化系统。相反,所谓“弱势文化”则是指能力较弱、效率较低,从而包含文明价值较少的文化系统。譬如语言文字,这种因民族、地域的不同所形成的不同的符号系统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其作为人类的日常交际工具和信息传递手段却有着是否丰富、是否准确、是否容易掌握、是否便于处理等差别。从这一意义上,我们固然不能说云南纳西族人保存至今的东巴文字没有价值,但这种古老的象形文字系统在当今的信息时代却难以发挥更大的影响。一种语言文字如此,而那种以语言文字为子系统的大的文化母系统更是如此。怀特把文化看成是一个能获取能量的系统,认为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文化随着每年每人利用能量的增加而演化,从而满足着人们物质和精神上的各种需要。尽管从环境保护主义的立场上看,这种观点似乎是值得商榷的,但人类迄今为止的文明发展和文化创造却很难提出反面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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