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论述君主的为政之要。作为一国之君,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事必躬亲。为政的要诀在于抓大事而弃细务,善用贤能之人,借助臣下之力,无为而治。
我听老子说:“用正常平易的方法治国,用出奇变异的计谋用兵,用无为的政治取天下。”荀子说:“做君主的,以善于管理别人为才能;普通人,以自己能干为有才能。”傅玄说:“如果士大夫忠于职守,诸侯国君分守地方,三公总揽朝政,那么天子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稳坐天下了。”何以见得?看看尧是怎样坐天下的就会明白其中的奥妙。
在尧的时代,舜当司徒,契当司马,禹当司空,后稷管农业,夔管礼乐,垂管工匠,伯夷管祭祀,皋陶管司法,益负责驯化野兽。尧连一件具体的事务都不管,为什么尧能当帝王,而其他九个人甘愿做臣子呢?这是因为尧善于用人,放手让九位大臣分别掌管国家的各项重要事务,大臣们都能胜任其事,成就了各项事业。尧凭借他们成就的功业而统治了天下。
两汉开国皇帝刘邦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定国安邦,安抚百姓,供应军需,保证粮道畅通,我不如萧何;统领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个人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我善于使用他们,这就是我能够夺取天下的原因。”
[《人物志》说:“一官之任,是以一味调和五味;一国执政,是以无味调和五味。所以,臣下以自己能胜任某种工作为有才能,国君则以善于用人为有才能;臣下以善于进言为有才能,国君则以善于听取意见为有才能;臣下以能身体力行为有才能,国君则以赏罚得当为有才能。国君正是因为与众不同,所以才能驾驭众多有才能的人。”]
所以说,知人,是君道;知事,是臣道。无形的东西,才是万物的主宰;没有头绪的东西,才是万事的根本。鼓不干预五音,却能统领五音。掌握了君道真谛的人,不去做文武百官之事,而是驾驭百官。国君恪守君道,官吏各司其职,从来就是如此。
正因为通晓这一道理,所以利用他人的才智就像运用自己的才智一样自如,他们真是精通为君之道啊!
【《淮南子》说:“能工巧匠在建造宫室时,做圆的东西一定要用圆规,做方的东西一定要用尺矩,做平直的东西一定要用准绳。东西做成后,人们就不再去理会这些工具了,只是夸奖工匠手巧。宫室造成后,人们就不知道那些巧匠了,而只是说这是某君某王的宫室。”
荀子说:“要想射箭百发百中,就不如用后羿;要想驾车运行万里,就不如用王良;要想治理好天下,就不如用德才兼备的人。这样做既不劳心又不劳力,而成就的功名却很大。”这就是利用他人的才智就像运用自己的才智一样的意思。】
国君如果不懂为君之道,那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形。事无巨细都亲自做,就不会任用有才德的贤人,贤人就会因为受不到重用而厌弃国君。这样一来,不仅损害个人功名,而且危害国家大事。
《申子》说:“国君应当通晓为君之道,臣下应当知道所负的职责。说话稳妥,办事牢靠,是臣下应该做到的,而不是国君必须遵循的原则。”《尸子》说:“举荐贤能是臣下的职责,国君的职责则在于善用贤能。”
[商汤灭夏,周武王灭商,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了夏、商的财物和土地,分封子弟,赏赐功臣,举国上下心悦诚服。用获得的财物封赏臣子,使天下竞相效命,这就是善于利用他人之物的做法。荀子说:“能修明礼教,可以称王;会巩固统治,国家就强大;善于笼络人心,社会就稳定;只知道搜刮民财,必然亡国。所以,推行王道的国家百姓富有;推行霸道的国家武士富有;苟延残喘的国家卿大夫富有;而将要灭亡的国家国君富有,府库充实。这种情况称为‘上溢下漏’,即上层统治者富有,下层老百姓就贫穷。”荀子又说:“天子不言财富,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失。”
从前,周厉王爱财,宠信大臣荣夷公,大夫芮良夫劝谏说:“难道周王室要倾覆了吗?荣夷公这种人,利欲熏心而不知大难就要临头,你为什么要亲近他?财富产生于万物,为天地所承载。谁要独占财富,就会招致无穷的后患。财富出自天地万物,为天下所共有,怎么能独自占有呢!荣夷公贪财专利,天怒人怨,大难临头而又不加防备,用这种一意孤行的做法误导国王,还能长久得了吗?”周厉王不听劝谏,后来果然被国人放逐了。
战国时,魏文侯的仓库发生了火灾,魏文侯身穿白衣,离开正殿,以示哀痛,大臣们也都哭作一团。公子成父却走进来祝贺道:“我听说,天子将财富藏于天下,诸侯将财富藏于封国。你现在把天下的财富都收藏在国库里,显然藏的不是地方。这种藏法即使不发生火灾,也必然要发生人患。现在幸亏没有发生人患,不也挺好吗?”孔子说:“老百姓富裕了,做国君的还有什么不富裕的呢?”
因此说,圣明的君王用土地分封诸侯,用财物赏赐功臣,不和老百姓争夺利益,这样做才算是通晓了为君之道,即善于利用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身外之物。]
总而言之,国君的为政之要是设立官制,分配职位;委任官吏,责督臣下;精通谋略,勤政不倦;宽容大度,笼络民心;忍辱负重,藏而不露。国君能做到这几点,群臣就会对你既畏惧又爱戴,这就是帝王成就大业的根本所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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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经》是一部智谋奇书,为唐代“博学多才,擅长政治”的赵蕤所作,收入《四库全书》,称《长短经》。全书共9卷64篇,内容上起尧舜,下迄隋唐,围绕权谋政治和知人善任这两个重心,探讨经邦济世的长短纵横之术,品评前哲先贤的智勇奇谋,引经据典,雄辩滔滔,可谓集历代政治权谋与驭人术大成之作。
《反经》是唐宋以后为官为政的必读书,曾得到乾隆皇帝的题诗赞赏,与《资治通鉴》相得益彰,值得今人研读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