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共生死今相聚,共同之痛怎可忘?
死亡,如果被蒙尘,便只是纸上的历史,只有被不断地拎起,才会血淋淋地刺眼;同样是死亡,如果是百千之众,便只是纸上的数据,反倒是具体个案的倾诉,才更显活生生的惨痛。如此,如果选择遗忘,便请将之化为数据尘封入历史吧;但若是要从这死的气息里记取生的尊严、汲取生的勇气,便让我们学会纪念,直到可以从容地触摸彼此眼角的泪与心底的痛。
这一段话,要献给14年前中秋前夕那场发生在广州白云机场的空前空难,要献给在那一年10月2日三机相撞中罹难的128名死者,要献给在那场灾难中体验了莫名惊骇与生死之隔的幸存者——他们中间的几位,在本报回顾《百年机场》的报道中触动心绪而终于聚首,在凝重、茫然、侥幸与豁达的感怀中终于回首……一段只是数据的历史,因此展现出更多真实细致的色彩。
14年,有人年岁老去,有人已过风华,但内心都不曾泯去寻找曾共生死者的冲动与诉求,因为对于这些劫后余生的人来说,这惨烈的冲击与恐惧的记忆,需要在共鸣中得到释放,在释放中得到平复。只是有些遗憾,这样的机会,竞要等待14年,多么漫长的等待——也许对于一些幸存者而言,这竟是没能等到的时日。
于是想起“泰坦尼克”号沉没之后的温情:幸存者约定,每隔10年在瑞士洛桑举行一次聚会,以彼此温暖的安慰,来驱散梦魇中犹存的寒冰;然而这10年的间隙甚至都太长了,及至1982年的集会,只剩下11人到会,为了能再多聚几次,聚会中决定今后的会期由lO年一次改为5年一次……
当然,这悲恸并不仅仅存于幸存者的记忆里。死者已矣,而死者的亲属,又是经历了怎样撕心裂肺的痛才在梦境里渐渐淡去哀思?这14年中,是否有那么一个机会使之能够相聚一起。一道尽情地流流泪,再彼此坚强地拍拍肩——相约日后在脆弱的时候可以通电话,在困顿的时候要伸援手?可不是啊,如果灾难不期而至,那灾难之后的疗伤原本应当是可以相约而至的。就像纽约附近的桑莫特小城,那里有33人在“9?11”那天没能再回到妻儿身边,但很快,这些同命运的妇女开始每周聚会一次,她们陈列死亡亲人的照片、播放音乐、点燃蜡烛、放置鲜花、书写卡片,在同病相怜和相互支持中走出死亡的阴影。
事实上,这灾难之痛还有更广的主体。在白云机场的“10?2”撞机事件里,128名罹难者中,多数毫不知情,也猝不及防,在默默中被死神欺近。他们的死,惨烈但不壮烈,无辜而被动,没有什么崇高的名目。但唯其如此,则更似乎要引起反思:灾难何以至此?作为当时的应对,是否穷尽了可能?尤其是另外两架被殃及的飞机,何以乘客没有被及时遣散以致伤亡扩大?
历史的真相与细节,或许还是会被还原澄清的,但在这里,要大写出这种种灾难之痛,其实正是我们无论生死远近的共同之痛,怎能忘又怎敢忘?如此,那我们至少不能让如此众多生命的终结之处无所见证历史,也无所告示后人——哪怕是最简略的记载,也须深深地刻入石碑,方能醒目地挡住去路,随时供来人摩挲仰首,而令这前后不绝的感怀在时光的隧道里聚成敬重生命的光束,为这饱受灾难的民族不断疗伤。
(2004-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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