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是诗的性质问题。小泉八云曾在他的论文《诗片》内说,“诗歌在日本同空气一样的普遍。无论什么人都感得能读能作。不但如此,到处还耳朵里都听见,眼睛里都看见。”这几句话固然不能说是虚假,但我们也不能承认俳句是平民的文学。理想的俳谐生活,去私欲而游于自然之美,“从造化友四时”的风雅之道,并不是为万人而说,也不是万人所能理会的。蕉门高弟去来说,“俳谐求协万人易,求协一人难。倘是为他人的俳谐,则不如无之为愈。”真的俳道是以生活为艺术,虽于为己之中可以兼有对于世间的供献,但决不肯曲了自己去迎合群众。社会中对于俳句的爱好不可谓不深,但那些都只是因袭的俗俳,正是芭蕉、芜村、子规诸大师所排斥的东西,所以民众可以有诗趣,却不能评鉴诗的真价。芜村在《春泥集》序上说,“画家有去俗论,日画去俗无他法,多读书,则书卷之气上升而市俗之气下降矣,学者其慎旃哉(上四句原本系汉文)。夫画之去俗亦在投笔读书而已,况诗与俳谐乎。”在他看来,艺术上最嫌忌者是市俗之气,即子规所攻击的所谓“月并”,,就是因袭的陈套的着想与表现,并不是不经见的新奇粗卤的说法;俳句多用俗语,但自能化成好诗,芜村说,“用俗而离俗”,正是绝妙的话,因为固执的用雅语也便是一种俗气了。在现今除了因袭外别无理解想像的社会上,想建设人己皆协的艺术终是不能实现的幻想,无论任何形式的真的诗人,到底是少数精神上的贤人——倘若讳说是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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