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理学经世派的胜利
杨昌济诞生于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南京)陷落(1864)之后的第七年。天京陷落这一事件,标志着以唐鉴(1778—1861)为领袖的近代理学经世派在政治上的胜利,也标志着理学在近代中国的复兴。
唐鉴,字栗生,号镜海,湖南善化(今长沙)人。父唐仲冕(1753—1827),乾隆五十八年(1793)进士,官至陕西布政使。唐鉴嘉庆十二年(1807)举于乡,十四年(1809)进士,钦点翰林院庶吉士。嘉庆十九年(1814)充会试同考官,在北京供职,日与戚人镜、贺长龄、陈鸿、贺熙龄等以理学相切磋,以经济相劝勉。谓畿辅水利久废不举,国家生财之道莫此为善,因采择古书,并查访直隶河流湖泊,著成《畿辅水利》。嘉庆二十三年(1818),授浙江道监察御史。道光元年(1821),道光帝即位,诏中外大臣各举所知,诸城刘镮之推荐唐鉴出任广西平乐府知府,设五原学舍教瑶民读书。道光十三年(1833),升任安徽宁池太广德道兵备道。十四年(1834),调任江宁十府粮储道。十八年(1838)奉旨补授浙江布政使。途次,调补江宁布政使。总督陶澍寝疾,代行院事。
道光二十年(1840)四月,内转太常寺卿,入都供职。太常寺卿虽位于九卿之列,实为闲曹冷职,但唐氏兢兢于职守。二十三年(1843)开始著《国朝学案小识》,二十五年(1845)书成。全书十五卷,仿黄宗羲《明儒学案》《宋元学案》之例,将清代讲学诸儒分立《传道学案》《翼道学案》《守道学案》《经学学案》《心宗学案》等五个学案。全书大旨扶持程朱理学,谓宗朱子为正学,不宗朱子即非正学。对墨守程朱理学的陆陇其(稼书)等人推崇备至,辨王阳明心学“阳儒阴释”之非。
曾国藩说:“唐镜海先生德望为京城第一。”尽管唐鉴在北京居住简朴,官位也不是很显赫,但他身边却聚集着一批热衷理学的士大夫。对此曾氏有描述:“唐先生之内召为太常卿也,以道光庚子僦屋于内城之西南,分听(厅)事四之一为读书之室,袤得周尺之步,广半步耳。自国藩之修候,或月一至,或再三至,未尝不见先生手一编,危坐其中。它人见者亦然。”时倭仁、曾国藩、吴廷栋、窦垿、何桂珍、吕贤基、邵懿辰、陈源兖等皆从唐鉴考问学业,陋室危坐,精思力践。陈康祺在《郎潜纪闻初笔二笔三笔》中,比较准确地评价了唐氏在晚清理学史上的地位:“乾嘉以来,朝士崇尚汉学,承学之士,翕然从风,几若百川之朝东瀛,三军之随大纛。公独潜研性道,被服洛闽,力践精思,与世殊轨,亦豪杰之士矣。”往下,简要介绍这个理学集团成员的情况:
乌齐格里·倭仁(1804—1871),字艮峰,号艮斋。蒙古正红旗人,河南开封驻防。道光九年(1829)进士。他早年官京师时主要的社交圈子是河南同乡,如李棠阶、王轸、吴佩斋、王检心、王涤心等。道光十三年(1833),成立“正学会”,究心王(阳明)学,定期会课,将每天的言行以及所思所想写成“日录”,然后互相批阅,互相规劝。他们的修养心身的功夫主要从体验内心着手,追求一种神秘主义的精神境界。道光二十年(1840)唐鉴再官京城,倭仁与同年好友窦垿拜访了唐鉴这位学界前辈。倭仁将其“日录”送给唐氏批阅,并请教为学之道,唐鉴明确地告诉他:“学以居敬穷理为宗,此外皆邪径也。”“居敬穷理”是中国宋代程朱学派所倡导的一种修养方法。“居敬”语出《论语·雍也》“居敬而行简”;“穷理”语见《周易·说卦》“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程朱理学家认为所谓“居敬”,就是“心”的“主一”“专一”“自作主宰”,不为外物所牵累;所谓“穷理”,就是“欲知事物之所以然与其所当然者而已”,亦即致知明理。这样,就要求学者认真读书而不要耽于内心体验。此后,倭仁笃守程朱的“主敬”修养方法,以“居敬涵养其本源”,然后通过格物穷究事物之理,并且将“居敬存心”“穷理致知”列入其所辑的专讲为学之方的《为学大指》中。曾国藩在日记中曾记述唐鉴对倭仁的评价:“用功笃实,每日自朝至寝,一言一动,坐作饮食,皆有札记。或心有私欲不克,外有不及检者皆记出。”通过与唐鉴的问学切磋,同时还与其他理学道友如吴廷栋等的交往,倭仁在程朱与陆王之间进行比较,最终转向程朱理学,成为晚清著名的理学家和权臣。例如,他在1862年一年三迁,从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至文渊阁大学士,并当上幼帝同治的师傅,掌管翰林院,一跃而成为清王朝的最高理论权威。杨昌济很重视倭仁对曾国藩的影响。他在1915年3月3日的日记中写道:今日从周印昆处借来曾文正手书日记,共四十本。“观文正之所以自克者,如多言、好名、忿怒等,余幸无之。……观倭艮峰(仁)所批,可见其用功笃实,过于文正,宜其为文正所敬惮也。文正日记有一节纯用楷书,盖慕效艮峰之所为也。”P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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