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卖点
1.名家实力——琦君本人的写作实力与文坛地位有目共睹。琦君从小在温州、杭州两地学习生活,毕业于杭州之江大学中文系,师从词学家夏承焘,具有深厚的传统文学素养。琦君是现当代台湾女作家,琦以撰写散文开始她的创作生涯,她的名字总是与台湾散文连在一起。
2.散文经典读本——经典作品,具有长销能力,《红纱灯》精选了琦君30余篇散文作品,这些作品经过时间的洗礼与淘洗,为读者带来琦君经典散文的阅读盛宴。
3.内容丰富、滋味隽永——《红纱灯》在散文中凝缩时代巨变、家族盛衰,于情感转折与爱恨消长中讲述女性一生,充满了真、善、美。文中美不胜收的故乡民俗风物、温暖有益的亲情家教与微妙互动的情愫融为一体,讲述生动,代入感强。
4.为青少年量身打造——琦君作品多次被选入大陆中学课本,纯正的白话散文,适合各个年龄段特别是青少年读者阅读。琦君深厚的古典文学素养,自然、真挚地呈现在白话散文的字里行间,丰富了文章的质感,使读者开卷有益。
编辑推荐
1.琦君,“台湾文坛上闪亮的恒星”,与林清玄齐名的著名散文家。
其作品常被选入中学课本,并被译为韩、日、英文等,蜚声海内外。
2.在心灵的茶棚里,让我们无拘无束、悠闲自在地纵谈古今。
记忆中一盏古朴的红纱灯,那是扎扎实实的希望暖光,柔柔温暖中淡淡苦涩,那是心心念念的乡愁氤氲。生命历程中的点滴,似乎都被记忆里古朴的红纱灯,凝缩在温馨的灯晕中。
年光流逝中,你是否也有难以忘怀的故人旧事以及密密匝匝萦绕于心的过往点滴?
请你和孩子一同踏入琦君的世界,与她一起在昏黄的暖光中,来一场心灵的会晤。
3. “眼前一笑皆知己,举座全无碍目人”
名家琦君散文经典结集再现,呈递属于时代的文字之美。
让我们和孩子一起走进琦君的文海,品童年、少年、中年,鉴语淡而味不薄的人生之诗。
《红纱灯》是台湾散文名家琦君的散文代表作,收录琦君的经典散文30余篇。琦君用生动形象、文采飞扬的文字将民俗风物与亲情家教融为一体,生动讲述了难以忘怀的过往云烟,将无法割舍的血缘与情感、欢乐与哀伤,投射在温暖的一字字、一句句中。其中,回忆童年风俗的《红纱灯》以外公亲手糊制的红纱灯引出乡下新年灯会上的一场奇遇;凝缩了家族史的《髻》以发髻样式对比与变化记叙父亲、母亲和姨娘一生的情感转折与演变……《红纱灯》在散文中凝缩时代巨变、家族盛衰,于情感转折与爱恨消长中讲述女性的一生以及旧时风物,充满了真、善、美。
髻
母亲年轻的时候,一把青丝梳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白天盘成一个螺丝似的尖髻儿,高高地翘起在后脑,晚上就放下来挂在背后。我睡觉时挨着母亲的肩膀,手指头绕着她的长发梢玩儿,双妹牌生发油的香气混合油垢味直熏我的鼻子。有点儿难闻,却有一份母亲陪伴着我的安全感,我就呼呼地睡着了。
每年的七月初七,母亲才痛痛快快地洗一次头。乡下人的规矩,平常日子可不能洗头。如洗了头,脏水流到阴间,阎王要把它储存起来,等你死以后去喝,只有七月初七洗的头,脏水才流向东海去。所以一到七月初七,家家户户的女人都要有一大半天披头散发。有的女人披着头发美得跟葡萄仙子一样,有的却像丑八怪。比如我的五叔婆吧,她既矮小又干瘪,头发掉了一大半,却用墨炭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额角,又把树皮似的头顶全抹黑了。洗过头以后,墨炭全没有了,亮着半个光秃秃的头顶,只剩后脑勺一小撮头发,飘在背上,在厨房里摇来晃去帮我母亲做饭,我连看都不敢冲她看一眼。可是母亲乌油油的柔发却像一匹缎子似的垂在肩头,微风吹来,一根根短发不时拂着她白嫩的面颊。她眯起眼睛,用手背拢一下,一会儿又飘过来了。她是近视眼,眯缝眼儿的时候格外俏丽。我心里在想,如果爸爸在家,看见妈妈这一头乌亮的好发,一定会上街买一对亮晶晶的水钻发夹给她,要她戴上。妈妈一定是戴了一会儿就不好意思地摘下来。那么这一对水钻夹子,不久就会变成我扮新娘的“头面”了。
父亲不久回来了,没有买水钻发夹,却带回一位姨娘。她的皮肤好细好白,一头如云的柔发比母亲的还要乌,还要亮。两鬓像蝉翼似的遮住一半耳朵,梳向后面,挽一个大大的横爱司髻,像一只大蝙蝠扑盖着她后半个头。她送母亲一对翡翠耳环。母亲却把它收在抽屉里从来不戴,也不让我玩,我想大概是她舍不得戴吧。
我们全家搬到杭州以后,母亲不必忙厨房,而且许多时候,父亲要她出来招呼客人,她那尖尖的螺丝髻儿实在不像样,所以父亲一定要她改梳一个式样。母亲就请她的朋友张伯母给她梳了个鲍鱼头。在当时,鲍鱼头是老太太梳的,母亲才过三十岁,却要打扮成老太太,姨娘看了只是抿嘴儿笑,父亲就直皱眉头。我悄悄地问她:“妈,你为什么不也梳个横爱司髻,戴上姨娘送你的翡翠耳环呢?”母亲沉着脸说:“你妈是乡下人,哪儿配梳那种摩登的头,戴那讲究的耳环呢?”
姨娘洗头从不拣七月初七。一个月里都洗好多次头。洗完后,一个小丫头在旁边用一把粉红色大羽毛扇轻轻地扇着,轻柔的发丝飘散开来,飘得人起一股软绵绵的感觉。父亲坐在紫檀木榻床上,端着水烟筒噗噗地抽着,不时偏过头来看她,眼神里全是笑。姨娘抹上三花牌发油,香风四溢,然后坐正身子,对着镜子盘上一个油光闪亮的爱司髻,我站在边上都看呆了。姨娘递给我一瓶三花牌发油,叫我拿给母亲,母亲却把它高高搁在橱背上,说:“这种新式的头油,我闻了就反胃。”
母亲不能常常麻烦张伯母,自己梳出来的鲍鱼头紧绷绷的,跟原先的螺丝髻相差有限,别说父亲,连我看了都不顺眼。那时姨娘已请了个包梳头刘嫂。刘嫂头上插一根大红签子,一双大脚丫子,托着个又矮又胖的身体,走起路来气喘呼呼的。她每天早上十点钟来,给姨娘梳各式各样的头,什么凤凰髻、羽扇髻、同心髻、燕尾髻,常常换样子,衬托着姨娘细洁的肌肤,袅袅婷婷的水蛇腰儿,越发引得父亲笑眯了眼。刘嫂劝母亲说:“大太太,你也梳个时髦点的式样嘛。”母亲摇摇头,响也不响,她噘起厚嘴唇走了。母亲不久也由张伯母介绍了一个包梳头陈嫂。她年纪比刘嫂大,一张黄黄的大扁脸,嘴里两颗闪亮的金牙老露在外面,一看就是个爱说话的女人。她一边梳一边叽里呱啦地从赵老太爷的大少奶奶,说到李参谋长的三姨太,母亲像个闷葫芦似的一句也不搭腔,我却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刘嫂与陈嫂一起来了,母亲和姨娘就在廊前背对着背同时梳头。只听姨娘和刘嫂有说有笑,这边母亲只是闭目养神。陈嫂越梳越没劲儿,不久就辞工不来了。我还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对刘嫂说:“这么老古董的乡下太太,请什么包梳头呢?”我都气哭了,可是不敢告诉母亲。
从那以后,我就垫着矮凳替母亲梳头,梳那最简单的鲍鱼头。我踮起脚尖,从镜子里望着母亲。她的脸容已不像在乡下厨房里忙来忙去时那么丰润亮丽了,她的眼睛停在镜子里,望着自己出神,不再是眯缝眼儿地笑了。我手中捏着母亲的头发,一绺绺地梳理,可是我已懂得,一把小小黄杨木梳,再也理不清母亲心中的愁绪。因为在走廊的那一边,不时飘来父亲和姨娘琅琅的笑语声。
我长大出外读书以后,寒暑假回家,偶尔给母亲梳头,头发捏在手心,总觉得愈来愈少。想起幼年时,每年七月初七看母亲乌亮的柔发飘在两肩,她脸上快乐的神情,心里不禁一阵阵酸楚。母亲见我回来,愁苦的脸上却不时展开笑容。无论如何,母女相依的时光总是最最幸福的。
在上海求学时,母亲来信说她患了风湿病,手臂抬不起来,连最简单的螺丝髻儿都盘不成样,只好把稀稀疏疏的几根短发剪去了。我捧着信,坐在宿舍窗口凄淡的月光里,寂寞地掉着眼泪。深秋的夜风吹来,我有点冷,披上母亲为我织的软软的毛衣,浑身又暖和起来。可是母亲老了,我却不能随侍在她身边,她剪去了稀疏的短发,又何尝剪去满怀的悲绪呢!
不久,姨娘因事来上海,带来母亲的照片。三年不见,母亲已白发如银。我呆呆地凝视着照片,满腔心事,却无法向眼前的姨娘倾诉。她似乎很体谅我的思母之情,絮絮叨叨地和我谈着母亲的近况。说母亲心脏不太好,又有风湿病,所以体力已不大如前。我低头默默地听着,想想她就是使我母亲一生郁郁不乐的人,可是我已经一点都不恨她了。因为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和姨娘反而成了患难相依的伴侣,母亲也早已不恨她了。我再仔细看看她,她穿着灰布棉袍,鬓边戴着一朵白花,颈后垂着的再不是当年多彩多姿的凤凰髻或同心髻,而是一条简简单单的香蕉卷。她脸上脂粉不施,显得十分哀戚,我对她不禁起了无限怜悯。因为她不像我母亲是个自甘淡泊的女性,她随着我父亲享受了近二十年的富贵荣华,一朝失去了依傍,她的空虚落寞之感,更甚于我母亲吧。
来台湾以后,姨娘已成了我唯一的亲人,我们住在一起有好几年。在日式房屋的长廊里,我看她坐在玻璃窗边梳头。她不时用拳头捶着肩膀说:“手酸得很,真是老了。”老了,她也老了。当年如云的青丝,如今也渐渐落去,只剩了一小把,且已夹有丝丝白发。想起在杭州时,她和母亲背对着背梳头,彼此不交一语的仇视日子,转眼都成过去。人世间,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呢?母亲已去世多年,垂垂老去的姨娘,亦终归走向同一个渺茫不可知的方向,她现在的光阴,比谁都寂寞啊。
我怔怔地望着她,想起她美丽的横爱司髻,我说:“让我来替你梳个新的式样吧。”她愀然一笑说:“我还要那样时髦干什么?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我能长久年轻吗?她说这话,一转眼又是十多年了,我也早已不年轻了。对于人世的爱、憎、贪、痴,已木然无动于衷。母亲去我日远,姨娘的骨灰也已寄存在寂寞的寺院中。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是永久的,又有什么是值得认真的呢?
红纱灯
小时候,我每年过新年都有一盏红灯笼,那是外公亲手给我糊的。一盏圆圆直直的大红鼓子灯,两头边沿镶上两道闪闪发光的金纸。提着它,我就浑身暖和起来,另一只手捏在外公暖烘烘的手掌心里,由他牵着我,去看庙戏或赶热闹的提灯会。
八岁那年,他特别高兴地做了两盏漂亮精致的红纱灯:一盏给我,一盏给比我大六岁的五叔。这两盏灯,一直照亮着我们。现在,灯光好像还亮在我眼前,亮在我心中。
每年腊月送灶神的前一天,外公一定会准时来的。从那一天起,我的家庭教师也开始给我放寒假了。寒假一直放到正月初七迎神提灯会以后,足足半个月,我又蹦跳又唱歌又吃。妈妈说我胖得像一只长足了的蛤蟆,鼓着肚子,浑身的肉都紧绷绷的。几十里的山路,外公要从大清早走起,走到下午才到。我吃了午饭,就搬张小竹椅子坐在后门口等,下雨天就撑把大伞。外公是从山脚边那条弯弯曲曲的田埂路上,一脚高一脚低地走来的。一看见他,我就跑上前去,抱住他的青布大围裙喊:“外公,你来啦,给我带的什么?”
“红枣糖糕,再加一只金元宝,外公自己做的。”
外公总说什么都是他自己做的,其实红枣糖糕是舅妈做的,外公拿它来捏成各色各样的玩意儿,麻雀、兔子、猪头、金元宝。每年加一样新花样。
“今年给我糊什么灯?”
“莲花灯、关刀灯、兔子灯、轮船灯,你要哪一样?”
外公说了那么多花样,实际上他总给我糊一盏圆筒筒似的鼓子灯。外公说他年轻时样样都会,现在老了,手不大灵活,还是糊鼓子灯方便些。我也只要鼓子灯,不小心烧掉了马上再糊上一层红纸,不要我等得发急。
外公的雪白胡须好长好长,有一次给我糊灯的时候,胡须尖掉进糨糊碗里,我说:“外公,小心晚上睡觉的时候,老鼠来咬你的胡须啊!”
“把我下巴啃掉了都不要紧,天一亮就会长出一个新的来。”
“你又不是土地爷爷。”我咯咯地笑起来。
“小春,你知道土地爷爷是什么人变的吗?”
“不知道。”
“是地方上顶好的人变的。”
“什么样的人才是顶好的人呢?”
外公眯起眼睛,用满是糨糊的手摸着长胡子说:“小时候不偷懒,不贪吃,不撒谎,用功读书,勤快做事。长大了人家有困难就不顾一切地去帮助他。”
“你想当土地爷爷吗,外公?”
“想是想不到的,不过不管怎么样,一个人总应当时时刻刻存心做好人。”
好人与坏人,对八岁的我来说,是极力想把他们分个清楚的。不过我还没见过什么坏人,只有五叔,有时趁我妈妈不在厨房的时候,偷偷在碗橱里倒一大碗酒喝,拿个鸭肫干啃啃,或是悄悄地去爸爸书房里偷几根加力克香烟,躲在谷仓后边去抽。我问过外公,外公说:“他不是坏人,只是习惯学坏了,让我来慢慢儿劝他,他会学好的。”
外公对五叔总是笑眯眯的,不像爸爸老沉着一张脸,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所以外公来了,五叔也非常高兴。有时帮他劈灯笼用的竹子。那一天,我们三个人在后院暖洋洋的太阳里,外公拿剪子剪灯上用的纸花,五叔用细麻绳扎篾签子,我把甜甜的花生炒米糖轮流地塞在外公和五叔的嘴里。外公嚼起来喀啦喀啦地响,五叔说:
“外公,您老人家的牙真好。”
“吃番薯的人,样样都好。”外公得意地说。
“看您要活一百岁呢。”五叔说。
“管他活多大呢。我从来不记自己的年纪的。”
“我知道,妈妈说外公今年六十八岁。”
“算算看,外公比你大几岁?”五叔问我。
“大六岁。”我很快地说。
“糊涂虫,怎么只大六岁呢?”五叔大笑。
“大十岁。”我又说。其实我是故意逗外公乐的,我怎么算不出来,外公比我整整大六十岁。
“大八岁也好,十岁也好,反正外公跟你提灯的时候就是一样的年纪。”外公俯身拾起一粒木炭,在洋灰地上画了一只长长的大象鼻子,问我:“这是‘阿伯伯’六字吗?”
“不是‘阿伯伯’,是‘阿拉伯’六字,你画得一点也不像。”我抢过木炭,在右边再加个八字,说:“这是外公的年纪。”
五叔把木炭拿去,再在左边加了一竖说:“您老就活这么大,一百六十八岁,好吗?”
“那不成老人精了?”外公哈哈大笑起来,放下剪刀,又笃笃地吸起旱烟管来了。五叔连忙从身边摸出一包洋火,给他点上。外公笑嘻嘻地问:“老五,你怎么身边总带着洋火呢?”
“给小春点灯笼用的。”五叔很流利地说。
“才不是呢!你在妈妈经堂偷来,给自己抽香烟用的。不信你口袋里一定还有香烟。”我不由分说,伸手在他口袋里一摸,果真掏出两根弯弯扁扁的加力克香烟,还有两个烟蒂,五叔的脸马上飞红了。
“这是大哥不要了的。”五叔结结巴巴地说。
外公半晌没说话,喷了几口烟,他忽然说:“小春,把香烟剥开来塞在旱烟斗里,给外公抽。”又回头对五叔说:“你手很巧,我教你扎个关刀灯给小春,后天是初七,我们一起提灯去。”
“我不去,我妈骂我没出息,书不念,只会赶热闹,村里的人也都瞧不起我。”
“那么,你究竟念了书没有?”
“念不进去,倒是喜欢写毛笔字。”
“那好,你就替我拿毛笔抄本书。”
“抄什么书?”
“《三国演义》。”
“那么长的书,您要抄?”
“该,字太小,我老花眼看不清楚。你肯帮我抄吗?抄一张字一毛钱,你不想多挣几块钱吗?”
“好,我替您抄。”
五叔与外公这笔生意就这样成交了。外公摸出一块亮晃晃的银圆,给五叔去买纸笔。他还买回好多种颜色的玻璃纸给我糊灯。外公教他扎关刀灯,自己一口气又糊了五盏鼓子灯,红的、绿的、黄的、蓝的,一盏盏都挂在廊前。五叔拿着糊好的关刀灯在我面前摆一个姿势,眼睛闭上,把眉心一皱,做出关公的神气。在五彩瑰丽的灯光里,我看见五叔扬扬得意的笑。
提灯会那天下午,天就飘起大雪来。大朵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本来是我最喜欢的,可是灯将会被雪花打熄,却使我非常懊丧。外公说:“不要紧,我撑把大伞,你躲在我伞下面只管提,老五就拿火把,火把不怕雪打的。”
外公套上大钉鞋,五叔给我在蚌壳棉鞋外面绑上草鞋,三个人悄悄地从后门出去,到街上追上了提灯队伍。妈妈并不知道,她知道了是绝不许外公与我在这么冷的大雪夜晚在外面跑的。
雪愈下愈大,风就像刀刺似的。我依偎在外公身边,一只手插在他的羊皮袴口袋里,提鼓子灯的手虽然套着手套,仍快冻僵了。五叔在我前面握着火把,眼前一长列的灯笼、火把,照得明晃晃的雪夜都成了粉红色。大家的草鞋在雪地上踩得咯吱咯吱地响。外公的钉鞋插进雪里又提起来,却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我吸着冷气,抬头看外公,他的脸和眼睛都发着亮光。
“外公,你冷不冷?”我问他。
“越走越暖和,怎么会冷,你呢?”
“外公不冷,我就不冷。”
“说得对,外公六十八岁都不冷,你还冷?”他把我提灯的手牵过去,我冻僵的手背顿时感到一阵温暖。我快乐地说:“外公,我真喜欢你。”
“我也真喜欢你,可是你长大了要出门读书,别忘了过新年的时候回来陪外公提灯啊。”
“一定的。等我大学毕业挣了大钱,就请四个人抬着你提灯。”
“那我不真成了土地公公啦?”他呵呵地笑了。
提灯队伍穿过热闹的街心,两旁的商店都噼噼啪啪放起鞭炮来。队伍的最前面敲着锣鼓,也有吹箫与拉胡琴的声音,闹哄哄地穿出街道,又向河边走去,火把与红红绿绿的灯光,照在静止的深蓝河水中,岸上与河里两排灯火,弯弯曲曲,摇摇晃晃地向前蠕动着。天空仍飘着朵朵雪花,夜是一片银白色,我幻想着仿佛走进海龙王的水晶宫里去了。忽然前面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喊:“不得了,有人掉进河里去了。”
我吃了一惊,一时眼花缭乱。仔细一看,一直走在前面的五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我拉着外公着急地说:“怎么办呢,一定是五叔掉进河里去了。”
外公却镇静地说:“不会的,他这么大的人怎么会掉进河里去呢?”
长龙缩短了,火把和灯笼都聚集在一起。在乱糟糟的喊声中,却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跳进河里去。我不由得赶上前去,挤进人丛,看见一个人拖着一个孩子湿淋淋地爬上岸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五叔。他抱着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把他交给众人;我抢上一步,捏着五叔冰冷彻骨的双手说:“五叔,你真了不起,你跳得好快啊。”
五叔咧着嘴笑,提灯队的人个个都向他道谢。说他勇敢,肯跳下快结冰的水里去救人。外公拈着胡须连连点头说:“好,你真好,快回去换衣服吧。”
第一辑
贴照片………3
第一双高跟鞋………8
孩子快长大………13
母亲那个时代………18
惆怅话养猫………22
母亲的偏方………30
心中爱犬………37
髻………42
山中小住………50
赏花?做花?写花………62
孩子慢慢长………66
下雨天,真好………70
红纱灯………79
克姑妈的烦恼………93
病中致儿书………97
病中杂记………114
算 盘………122
故乡的江心寺………128
忆姑苏………132
南湖烟雨………138
西湖忆旧………141
金门行………158
第二辑
茶与同情………169
翡翠的心………173
哀乐中年………178
谈含蓄………183
求其放心………187
温柔敦厚………190
白 发………194
女性与词………199
游戏人间………204
无言之美………209
顺乎自然………214
爱的教育………219
心照不宣………224
诗人的心………230
春回大地………235
第三辑
灵感的培养……241
中国历代妇女与文学……247
介绍韩国作家孙素姬女士……267
《印度古今女杰传》读后………273
糜著《诗经欣赏与研究》跋………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