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子》收入了当代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迈克尔·伍德一系列引人入胜的文学评论文章中,这些文章所论及的作家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妮·莫里森、马尔克斯、石黑一雄,到耀眼的英国哥特小说家安吉拉·卡特,到拉美文学四大天王之一的科塔萨尔,到法国著名作家式的批评家罗兰·巴特,到米兰·昆德拉和备受中国读者喜爱的卡尔维诺等,借这些著名作家,迈克尔·伍德探讨了二十世纪小说的两难境地——失落的天堂、失去的确定性、幻想的诱惑、对言语之下沉默的追求。
后现代主义的罗曼史(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节选)
时光飞逝。如今我们身处的国度不再与时间或历史争执,而是充满了熟悉的陈腔滥调,那种我们每天都会听到(也会说)的话。如果我们对这些事情不多加思索,或许会认为陈腔滥调只是一种坏习惯,是一种受过教育的、聪明的人 —尤其是作家 —不会用的东西。稍加思索(以及带一点谦逊)我们便会了解到,我们每一个人几乎随时随地都在用陈腔滥调,棘手的问题不在于用不用,而是在于用哪一个。当代许多最优秀的作品都有这项特点,即不只了解这项关于陈腔滥调的事实,而且还对之感到很自在。有一个悲哀得近于过火的故事,说福楼拜在晚年看着一个他一辈子都在痛责的那种安定的资产阶级家庭,说:“他们过得对(Ils sont dans le vrai)。”这对福楼拜而言是个可怕的时刻,就像是一笔勾销自己的主张。如果我们能想象,这同样的洞见被以同样的懊悔但多了一点温暖和一点欢迎的态度接受了,我们就能对当代的作家有更多了解,也更能了解我们对于时间的态度的转变。“要革新”(Make it new),这是现代主义的口号,要让陈腔滥调难以留存;要让旧的东西普遍难以留存:只保留过去之中我们决定要加以复苏的那些新的/旧的片段。我们或许可以说,陈腔滥调是属于昨天和今天的。现代主义者主要感兴趣的是前天和后天。
这大致上是一种前进的过程。福楼拜是陈腔滥调的伟大收藏家;乔伊斯是以艺术手法使用它们的大师——好比说,就像斯特拉文斯基运用爵士乐;纳博科夫是使用面目全非的陈腔滥调的魔术师,像恶魔一样挖出所有我们以为妥善埋好了的陈腔滥调。但加西亚·马尔克斯,以及比如说雷蒙·格诺和马努埃·普伊格,还有安吉拉·卡特(以及约翰·阿什伯利,不过方式不同),都是陈腔滥调的朋友,事实上很喜欢它们,很乐意与它们为伍,正如我们都必须与它们为伍。
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作品中也有一种动态,重复了部分我以上描述的前进过程。这动态不是按照时间顺序,而可以说是从高到低、从文学到大众罗曼史,同时也是从现代主义到另外的东西。《族长的秋天》将陈腔滥调运用得漂亮而有创意,但是是以现代主义的高姿态,作为一波种种不同声音中的一部分,是腹语师的精彩表演。腹语师/作者与正在使用的语言之间保持了一段距离,就像乔伊斯在他的多种风格及声音后面保持躲藏甚至疏远的态度。加西亚·马尔克斯说,“从文学的观点而言”,这是他“最重要的”一本书,而也的确如此;是一项比《百年孤独》“重要得多的文学成就”。但我们或许可以看出加西亚·马尔克斯当时(1982年)所没有看出的,即“文学成就”一语中有着一点点局限的感觉。
想象阅读 1 /致谢 7 /译者识 11 /导论 13 /小说地图 1 /小说作品的仁慈 37 /2 无知的喜剧 65 /3 天堂中的政治 87 /4 隐喻的动机 131 /5 应许之地 151 /其他时光 6 /后现代主义的罗曼史 187 /7 心智之山 215 /8 虎与镜 231 /9 风行一时 257 /故事与沉默 /10 失去的天堂 275 /11 他者的言说 297 /12 叙事的梦魇 317 /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