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第三章)
那名技术员察觉到了她的怨愤,于是问她,为何想要当科学家。
“我不是想当科学家,”她厉声说道,“我已经是科学家了!”而且在她的观念中,无论是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某个肥仔男,还是现在的上司,还是任何有着狭隘思想的同事,都无权阻碍她实现自己的目标。她已经历过艰难困苦,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她都能渡过。
不过,之所以称为“渡过”艰难困苦,是因为这期间是要付出代价的。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她的意志力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挑战。剧院是唯一一处可以让她喘息的地方,然而,就连这也时常令她失望。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烧杯事件大概过去了两周。她买了一张《天皇》音乐剧的票,据说是一部很有趣的轻歌剧。原本期待了好长时间,可故事一开始,她就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歌词带有种族歧视的韵味,演员全都是白种人,而且情节很明显,女性领导人要背负其他所有人的罪恶。整件事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于是,她决定及时止损,中途离开。
应该是幸运之神的眷顾,卡尔文·埃文斯那晚也在剧院,若他用心观看的话,一定会有与伊丽莎白同样的感受。不过那晚是他和生物部一个秘书第一次约会,当时正赶上胃不舒服。其实,这中间是有误会的:那名秘书邀请他来剧院看戏,完全是因为她觉得他这么有名气, 一定也很有钱,而他当时被她身上的香水味熏得直想淌眼泪,于是, 他眨了几下眼睛,结果被她误以为他非常乐意跟她一起去。
第一幕开演的时候,他肚子就有些不舒服,结果到了第二幕结尾的时候,肠胃就开始绞痛起来。“对不起,”他小声说道,“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你的意思是?”她一脸疑惑地说道,“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呢。”
“是我肚子不舒服。”他小声嘟囔道。
“好吧,可是,我特地为今晚的约会买了这件裙子,”她说道,“无论如何都得穿满四个小时,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卡尔文大致朝她那边扔了些打出租车的钱,她一脸的惊讶,接着, 他就独自冲到大厅去了,只见他一只手捂着肚子,急匆匆地朝洗手间的方向奔去,小心翼翼地安抚着他那一触即发的肠胃。
应该是幸运之神的眷顾,伊丽莎白也在同一时间来到大厅,她也跟卡尔文一样,正想去洗手间。可是,她看到门口排着长队,于是, 她只好悻悻地离开了,出来时刚好跟卡尔文撞了个正着,结果,他一下子吐到她身上。
“噢,老天,”他一边作呕一边说道,“噢,老天。”
伊丽莎白刚开始还愣了一下,她缓了缓神,没有计较他弄脏了自己的裙子,一只手放到他弯着的腰上轻轻地安抚他。接着,伊丽莎白没顾得上看这个人是谁,便朝洗手间门口排着队的人们喊道:“这人生病了,有谁能帮忙叫医生过来吗?”
然而,那些人都没有反应。所有等在洗手间门外的人一闻到臭味, 再加上有人作呕的声音,就赶紧走开了。
“噢,我的老天,”卡尔文捂着肚子一遍又一遍地嘟囔着,“噢,我的老天。”
“我给你拿纸巾,”伊丽莎白语气柔和地说道,“再打辆车。”这时, 她看了一眼他的脸,说道:“嗯,我是不是认识你?”
二十分钟后,她陪他回到家中。“我觉得,我们能排除二苯氨胺的气溶胶分散的可能,”她说,“因为目前并没有其他人受到影响。”
“你是指化学战吗?”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喘了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吧。”
“可能是你吃坏东西了,”她说,“食物中毒。”
“噢,”他呻吟着,“太出糗了。很抱歉,你的裙子。洗衣服的钱我会出的。”
“没关系,”她说,“只是溅上了一点。”她扶他走到沙发旁,他一下子瘫坐在里面。
“我……我记不清上一次呕吐是什么时候了。更别说在公众场合了。”
“总会有意外情况出现。”
“我正在约会,”他说道,“你能想象吗?我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
“想象不到。”她一边说,脑子里一边回忆自己最后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接着,两人沉默了几分钟,他闭上眼睛。她以为这是他在暗示自己离开。
“还得对你说一声抱歉。”听到她朝门口走去,他小声说道。
“拜托,没必要再道歉吧。只是一种生理反应,一种化学上的排异。我们都是科学家,很清楚这些事情。”
“不,不。”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努力地想澄清一下,“我的意思是,那天以为你是秘书—还让你找上司给我打电话。”他说道:“我很抱歉。”
这一次,她没有回应。
“我们还没有正式做过自我介绍。”他说,“我是卡尔文·埃文斯。”
“伊丽莎白·佐特。”她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回答道。
“嗯,伊丽莎白·佐特,”他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救了我一命。”
不过,还没等听他说这句话,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