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居
时光窈窕
到了宝剑山口,便觉是真正的临时山人了。传说明时,将军张献忠兵败鸡公山,拔剑出鞘,立此存誓:今且一剑封“步”,私享这山中时光。山路往上约五十米,经过一座百年前兴建的“十”字形小教堂,景致更显清幽。
我们暂住的地方是一栋美国传教士建筑的老别墅,别墅分上下两层,条石墙体,红瓦屋脊。在不远处仰视,屋顶古朴,屋面有陡峭感。沿着长长的石阶向上,经过一簇绣球花,冉沿墙根拾级而上,便到了角形门前。
已近傍晚,光线明朗舒适,没有耀眼的感觉。二层东卧室,有两扇大窗,苇帘半卷之间,有着古朴的颜色、稀疏的光。窗外,古木舒展,经历了一百余年的时光,仪态从容。南北墙角另有红色木格窗户,精致的竖长方形,令人迷恋。靠近小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别处屋脊上的红瓦,上有枯叶,随意散落。时光深邃,一片落叶带你I旦J溯。
从室内转至角形门外,走在木质的地板上,有不急切的回声,让你不南自主地放轻脚步。门外是宽阔的角形回廊,二百七十度的视野,近有伸手可触的绿叶,远及昂然而立的山顶、凹而有致的山谷。绵延的绿色山影,造型各异的老别墅,红色、灰色、黄色的屋顶点缀如画。
坐在一把老式藤椅上,看对面老夫妇满头白发,安详得很,有一种极致的幸福感。他们看对方、看黄昏来临,眼里满含对人世的宽容和对一株单薄或者苍老树木的关怀。姑且什么也不做,我起身站在廊前,等太阳落山,以漫无边际的空白思绪,迎接即将来临的黄昏,端详山间黄昏有怎样的步履。
太阳也照着不远处另一栋老别墅,红瓦屋顶上,光影逐渐缩小,以至于剩在最后一片瓦上,一片幸运的红瓦吗?浓密的树木间,鸟儿斜着飞过,然后掠个弧形,绕过红色的屋顶、浅灰的三角屋脊,回到自己的巢穴,像是思绪飞回到一百多年前的门庭之内。
近旁一棵古树,枝干爬满青藤,我们的目光也就攀过长藤,仰起头来看树梢,树叶的背面镀了浅金,经过被光覆盖的树叶缝隙,再慢慢爬过树梢顶端。不久,月亮升起来了,皎白的月光,浅蓝的婆娑树影,半个圆形,半眸深情。
黄昏在靠近,入住这里的人陆续回到各自的房间,有的倚窗而凝望,有的于室内静读,偶尔传来轻轻的念诵之声。想必山与谷、树与树、一只飞鸟与一声虫鸣,都如这般天然地彼此镶嵌。
在饱满的视听里,想象是慵懒的,初建这座别墅时,此地又是一方什么样的景致呢?一百余年前的时光,曾在战事纷争里何其炽热不安。在一棵古树和另一棵古树之间,目光可以画一条一百多年的时光隧道,时光窈窕了一百多年,你呢?立于此处,不管是哪种身份、何种姿态,都无法超出时间的两端。
一个人的高度是有限的,一个人寥寥的生命时口亦如是。有限是一种节制的幸福,尽管不足以与一棵老树的年轮或者一座百余年的老别墅对语。沉静在时间的缓坡上,一切都如此安宁。在建筑的艺术和山水的灵秀之间,且关闭所有来自渺小深处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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