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童年
听父辈们讲,我的原籍在山东省武城县周楼村。据说,这个村在20世纪60年代划归河北省故城县。我没有回过老家。80年代我母亲曾回去一次,那时候亲人们还在。当时我正在北京出差,妈妈打来电话说舅舅和姨妈都很想我,想让我回去看看。我很高兴地买了火车票,但将要起程时,接到学校电话,要我参加部里的重要会议,结果没回成。这是我终生的遗憾。寻根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一、祖辈们生活的苦难之旅
爷爷对我讲,关里家收成不行,十年九旱,一亩地一年也打不了多少粮食。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闯关东了。他出生在1900年,17岁时跟着亲戚去东北营口种了一年西瓜,然后就和同村人一起来到了哈尔滨。他在哈尔滨的饭馆做过伙计,在道外十九道街的火磨厂打过工,还在道外北七道街和三哥(我的三爷爷)一起开过饭馆。爷爷兄弟四个,只有他和三爷爷在哈尔滨定居,其他爷辈的人我没见过。
三爷爷这个人很聪明,在哈尔滨的前期生活得很好,曾娶过两房太太,育有四子一女。他的儿女(即我的叔叔、姑姑)年龄和我相仿,小时候我们经常走动,至今仍有来往。我记忆中,爷爷和三爷爷的关系并不好,也不太来往,据说是在北七道街开饭馆时落下的恩怨。小时候,我经常去看望三爷爷,都是父亲让我去的。三爷爷对我很好,他有文化,很幽默也很疼我,是一位风趣、和蔼、慈祥的老人。
爷爷没念过书,不识字,也不善言谈。但是,他深谙世道,为人公平仗义,处世有方。不但在家很有威望,就是邻里间纠纷不解的时候,也都求他出面,他都能给处理好。我记忆中的爷爷历尽沧桑,终日在温饱线上挣扎。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家中已有十来口人,爷爷经常改换营生,但始终换不来家庭的温饱。解放前后的几年他开过饭馆,还开过杂货铺。后来,他给别人炒过花生,拉过水车,做过更夫,好像没做过“体面”的工作。现在老人们能得到的安逸和幸福,他一天都没有享受过。
我小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因为生活困难,很少能吃到肉和细粮。过中秋节时只能分到半块月饼(后来分到过一块),还舍不得吃,几天才能吃完。和我家很熟悉的邻居房叔叔曾对我讲:“你爷爷很了不起,曾资助过地下党(即共产党)。”我问起爷爷这件事,爷爷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共产党,只知道他们是跑老客(做生意)的。我开饭馆时经常给他们送饭吃。”解放后,上级党组织曾派人找到我爷爷,准备让我的父亲到哈尔滨港务局当科长。但因为当时赚钱太少(当时每个月只能挣到290分,分是一种临时发行的代币券,290分相当于当时的30元钱左右),爷爷没让去。那时候,家里正开着个小杂货铺,还可以维持生活。但是,这个杂货铺开得很不容易:爷爷不识字,不会开发票,爸爸也做不到卖每笔货都开发票,所以钱匣里的钱和发票总是对不上数。税务局的人认为,这就是偷税漏税,就要罚款。到了1957年,生计实在难以维持的时候,我哭着闹着,叫爷爷和爸爸再也不要开这个杂货铺了。爷爷不开杂货铺了,但因交不上房租,门市房也没了。爷爷没有了生计,只好到道外环卫处去拉水车(喷洒路面的人力车),父亲则到道外的一个伟力电器安装队去学电工。后来这个安装队被合并到哈尔滨第二变压器厂。当时他们的工资是每月三十几元,也很难养家,爷爷有时候中午去饭馆买碗五分钱的大米饭拌着酱油就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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