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生死谁铸定,恩仇爱憎何方生
长篇抗战传奇小说
一段惊心动魄史话
6月18日这天是端午节,武义县杨家砩矿①的十几个矿工家庭围坐在饭厅的几张四方桌旁,吃着粽子、麦饼②和鸡蛋,兴致勃勃地谈笑着。
小男孩沈明靠在父亲沈保康身上,女孩萍如对他显摆:“我有香袋和端午串,你什么都没有。”她举起挂在胸前的端午串、香袋,“又香又好看!”
沈明跑到女孩身边,挺胸仰头:“上午爹带我进城去看推端午船,好多人在街上推,真好看。你没看过。”
矿工龚舍荣看着得意扬扬的沈明,笑了笑:“过节时总是小孩最高兴。古话说,三日清明四日年,端午一个大午前。吃了中饭,我们都得上矿山干活了。”
“哦,要不今年的端午节就下午连着休息吧?”说话的是砩矿老板方松青。他五十岁光景,平头短发,说这话时两眉拢起,神态和话音都带着无奈。
矿工郑三棱霍地站起来,咧开嘴巴:“老板,既然下午还放假,那就来个'闹花台'高兴高兴吧,我去把行头拿出来。”他转身就走。
“好,你们乐吧,我不参加。”方松青边说边站起来。
龚舍荣望着邻桌的女人:“月婷,我看老板心事大着呢,你这个老板娘应该把老板叫住,和大家同乐,消消烦心。”
“是啊,上海沦陷后,金华好多家砩矿的萤石都堆在一起,运不出去,由他一个人负担着。现在日军又占了武义,他能不心愁吗?”月婷转脸劝丈夫:“松青,三棱都去拿行头了,你也和大家一起玩玩吧。”
方松青不吭声,低着头仍向门外走。月婷推着身旁的女儿:“玉莹,去把你爹叫回来。”
玉莹把两根短辫向背上一甩,跑出饭厅。大家的眼睛都往门口看,只一会儿玉莹就拉着爹爹回到饭厅。郑三棱打开箱子,拿出锣、鼓、二胡、笙、大唢呐……众人纷纷起身拿了自己的乐器。玉莹把二胡塞到方松青手上,方松青很不情愿地接了,坐在小竹椅上调校音准。
“爹,我先唱段《花木兰从军》吧,唱完就去练擒拿功。”玉莹说着,向方松青眨了眨眼。,霎时,鼓乐齐鸣,玉莹清脆的嗓音在饭厅中悠扬回荡。她唱完后做了个鬼脸,连蹦带跳地跑出饭厅。
乐器暂停,矿工顾大木面向月婷:“老板娘,玉莹眉间那颗美人痣,相书上叫'二龙抢珠',是大富大贵之相。玉莹今年二十了吧?恐怕家里门槛都让媒人踏破喽。”
月婷笑容满面:“有媒人上门就好了。女孩子家爱学功夫,有男人要才怪呢。”
敲锣的沈保康笑着说:“女人学点功夫好防身,男人不敢欺负。”
龚舍荣的目光从门口收回:“老板娘,如果没眉间那颗痣,玉莹真是一脸男孩相,说话行动也像小子。倒是她哥玉柱讷言,像个姑娘,你把他们生反了。”
萍如的娘侧着头问月婷:“咦,玉莹和睿剑从小一起长大,又门当户对,人人都说是一对儿,还没定亲吗?”
月婷收起笑脸:“去年日机飞来武义轰炸,他爹娘被炸死,他回家料理完父母丧事后就回了日本,一年来再没与我们联系。他们又没行过礼,哪能说得准呢。”
沈保康咧着嘴巴:“玉莹的花木兰唱得真不错,如果她学花木兰去当兵,真能瞒过人。”
郑三棱敲了两下鼓板,咳了一声,不服气地看沈保康:“都说花木兰女扮男装从军,没人知道她是雌的,我不信,纯是骗人的鬼话。”
沈保康敲了一下锣,也咳两声:“硬蛮坯,古人讲下来总是有的,甭不相信。”
郑三棱歪着头:“女人的身段、坐立……反正就是瞒不过去!”
饭厅里的人们为此分成两派,吵了起来。
龚舍荣喷郑三棱:“硬蛮坯,世上的人数你最聪明好吗?别吵了,'闹花台'了。”他说着打起令板。
方松青早已听得不耐烦,摇了摇头,拉起二胡,接着大唢呐呜呜一响,鼓、锣、琴、笙、钹齐齐配合,两个矿工大声哼唱。热闹呀!人们沉浸在欢乐之中。方松青拉着琴弓,身体都摇动起来,渐渐神采飞扬,时不时露出白玉兰苞般的门牙。
突然二胡嘭地响了一声,方松青顿时惊愕:“啊!弦断了,不祥之兆呀。”
乐器全体停歇,气氛凝固。
郑三棱蹙眉:“老板,什么不祥之兆?”
方松青低头抚弄着琴弦:“看来,我们逃不过日本人这道关了。”
郑三棱仰头甩手:“日本人已经来武义一个月了,没来过我们矿山,我们怕什么。”
方松青看看郑三棱,叹了口气:“你不懂,日本人炼钢铁、造武器需要萤石,而政府下令不准我们把萤石卖给敌国。日本人没萤石炼不成钢,武义又是'萤石之乡',萤石品质亚洲第一,业内早就透出信息,说日军要来强抢武义的矿山了。”
龚舍荣走近方松青:“老板,还是谨慎点好,尤其是分布图,一定要藏好。”
方松青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出饭厅,月婷紧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