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风化雨
一
1980年冬，上海十六铺码头，二十多个农民背着铺盖和行李，有序地跟着前面的领队下船。他们大都是第一次来上海，其中一个小姑娘，紧紧地拉着一个小伙子的后衣角，怕被人群挤散，找不到自己人了。这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有上下客船的，也有接送亲友和客人的，还有在这里逛夜市的。
这二十多个农民是东海岸边港口城市明汉市蓬山区桥港村建筑工程队的，在队长冯建平的带领下，到上海市南市区的一个粮库，承建粮库地面石块铺设施工业务。
二十多天后，一个天气晴好的傍晚，一对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女从南市区粮库工地来到十六铺码头附近。男的叫江一帆，穿着一件青色的旧棉袄，俊俏偏黑的脸膛，显得很精神。女的叫冯雪，穿着一件浅色花纹的罩衫，梳着两个小辫子，白皙带笑的脸，显得很可爱。他们都是桥港村建筑工程队的，冯雪是工程队队长冯建平的侄女，是工程队的炊事员。
这里的小摊位让人看花了眼，有卖茶叶蛋的，还有卖大饼、油条、生煎包子、豆浆、馄饨的。吆喝声、音乐声、说话声还有其他嘈杂声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江一帆说：“这场面，我们过去真的没有见到过。”冯雪说：“那天刚下船的时候，我怕被其他人挤散了，就紧紧地拉着你的衣角，跟在后面走。”
他们边走边看，到了一个卖生煎包子的摊位旁。油煎包子发出的油炸声和飘来的扑鼻香气令人垂涎欲滴。江一帆把右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张轮船票。那是一张二十多天前从家乡到上海十六铺码头的五等舱船票，票价是三元六角。他看着这张船票，脸上露出了忧愁的神色，因为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冯雪在摊位前看了看，说道：“这油煎的包子可真香呀。”说完立即快步向前走了。江一帆紧跟了上去，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对冯雪说道：“瞧，那边还在放电视！”冯雪好奇地说道：“咱们到那里去看看。”那里围着很多人，江一帆对冯雪说道：“小雪，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后面看一样东西。”还未等冯雪回应，江一帆已经往回跑了。
江一帆是故意叫冯雪等着，他自己跑回煎包子的摊位对摊主说道：“买个包子。”他明知自己没有钱，却故意把右手伸进衣兜，作出要掏钱的样子。
摊主立即说了声：“好嘞，不要粮票，五毛钱一个。”一边说，一边用夹子夹起油锅上的一个包子，用张纸裹一下，交给江一帆。
江一帆急忙拿着包子，拔腿就向冯雪的方向飞一样跑去。摊主立刻意识到江一帆是故意拿包子不付钱的，就立即追了上去喊道：“抢包子！抓住他……”
江一帆是想抢一个包子就跑，可以给冯雪尝一尝这上海生煎包子的味道。他估计那个摊主不会为了一个包子而对他紧追不放的，可摊主却一路猛追过来。他拼命地跑，当他接近冯雪的时候，向冯雪挥了挥手叫道：“小雪……快跑！”
冯雪在店面外与许多人挤在一起，围着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正在看电视，听到江一帆的叫声，转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情景，一时就蒙了。
说时迟，那时快。江一帆已经跑到了冯雪的跟前，他拉着冯雪的手就想跑。冯雪看到江一帆手中拿着的包子问道：“这是干啥呀？”江一帆答道：“你别问了，快跑吧。”说着一把握紧冯雪的手就跑，正好与一辆快速而来的自行车相撞。一位戴着眼镜、骑着一辆崭新凤凰牌自行车的青年被撞倒在地。冯雪挣脱了江一帆的手，扶起倒在地上的青年，江一帆也上前帮忙。
这时那位摊主也冲到了他们跟前，伸出双手要去抓江一帆，江一帆转身又跑了。
冯雪扶起那位骑自行车的青年问道：“你受伤了吗？”那青年耸耸肩，弯下腰扶起自行车答道：“没事，没事。”
那位摊主没有继续追赶逃跑的江一帆，而是乘机拉住冯雪的手臂，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凶巴巴地问道：“你与那个抢包子的人是一起的？”
冯雪答道：“我们是一起的，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摊主发出“哼哼”冷笑声说道：“你还问我，他抢了我一个包子，不付钱就跑了，这小赤佬的包子钱，你要叫他来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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